她远远的站着,小心而又略怕的偷看着水仔僵硬而又苍白的表情,偷看着他双眼无神的盯着梁真而不发一语。
烛光忽然熄灭,黑暗来临的一刻她只听到咚的一声轻响。
林阿囡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拿出火折子又燃起一根蜡烛。
光又亮起,她这才看见水仔瘫躺在地上。他的眼泪已经流干,只睁着无神呆滞的双眼,胸口剧烈而无力的起伏。
阿囡小心翼翼的靠近他,感觉他快要不行了,心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又拿起银簪在他胳膊上刺了一下。
瞬间的针扎好似蜜蜂叮了一下,水仔感到一阵清凉的泉水从胳膊处泻到全身,像一层轻柔的纱网笼罩住了就将要失去的魂魄。渐渐的,一丝由外而内聚集的力量在身体里新生,微小但却坚挺。随着力量的增长,他胸中结郁的一口闷气开始抖动,在清凉感的包裹下忽然而散。
水仔的胃中翻腾了一下,紧接着喉头含腥,张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郁血吐出的一刹那,他的背后渗出一股股冷汗,但慢慢的,他感到自己又能坐起来了。
他恍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林阿囡收起银簪重新插回发髻,才半醒半悟的问道:
“刚才那是……解毒的簪子?”
林阿囡微微点头,见他没事了,才低声解释道:
“阿爸以前只告诉过我,两根银簪一根施毒一根解毒。但这些年跟着琪婶在八星寨医治伤员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解毒的这根银簪好像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不知为什么时灵时不灵,我问过琪婶,她摆弄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水仔一愣,见阿囡说得真切,方才明白她刚才是在试着救梁真。
想到此处赶紧抓住梁真的手摸过去,但冰凉的手腕下,却没有探到任何一丝脉搏。
“你说……时灵时不灵?”
他紧张的抖着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发出祈求般的声调。林阿囡确信的点点头,上前来反复不停的探摸梁真的两只手腕和鼻息,可一炷香时间过去了,二人细心谨慎却依旧什么也感觉不到。
“没有脉搏……怎么还是没有……”
水仔抓着梁真的手腕开始慌乱的抽泣,阿囡也焦急不已,只说自己几年前在给几个中毒身亡的马帮兄弟料理后事时,曾无意间救活了一位。
“当时他们几个被抬回来时身子都硬了,我是不小心从头上取簪子的时候扎到了其中一个人身上。当晚那人就莫名其妙的醒了……我们当时吓坏了,也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最后还是琪婶弄清了缘故……可是,可是后来我和琪婶试着扎了一下另外几个,好像又不管用……”
林阿囡着急的解释,连眼圈都红了,帮头林泰对两根簪子的具体作用知道的极为有限,施毒簪和解毒簪的用法几乎都是阿囡这些年误打误撞摸索出来,可若论眼前此举是否真的管用,自己心底其实根本没数。
只是见到方才水仔如此悲痛欲绝,心中见哀起怜,才全凭运气和天意在梁真身上努力一试。
“少主爷……人各有命,你还是别太伤心了……”
林阿囡心知无力回天,但并未想过失去梁真对赤虹族究竟意味着什么,更无法想象这对水仔又意味着什么。她只想劝他保重,可又笨拙得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相劝,说了几个字也就停下,垂下头默默的跟着他流泪。
重新点起的烛火已然走了半截,夜晚寂静而长久,山坡下的茅屋内微光烁烁人影恍惚,却似一副静止的画面,停格在永恒的悲戚之中。
停格在爱与痛的悲戚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红马忽然低鸣了一声,阿囡下意识的抬起头望去,无意间和水仔慢慢的瞪大的双眼撞上,直到看见他十指捏着梁真的手腕,越捏越紧。
她起初有些不解,直到发现周山水的双手在紧张的颤抖,双眼忽然又泪盈满眶,却不似方才那种绝望的神情和悲痛,而是焕发出一股喜极而泣的希望和激动。
只听他语无伦次说着:
“真儿……脉搏……脉搏,真儿有……脉搏了……脉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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