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刘家村咸家人的大好日子,说是大好日子,实际上站在不远处往咸家不住张望的来客却是面色复杂,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又似乎带着紧张,连坐在自家缺了一角石料的石阶上,手里抽着早已泛黄发旧的旱烟袋,佝偻着身子的咸家老汉,也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自家门口不时来回走动的庄里人,而当看到那迈着小碎步,扭着水桶腰,往家里走来的李婆子以及她脸上那标志着媒婆身份的大黑痣时,咸家老汉那张黑瘦而又布满褶子的脸愈发愁苦了。
“我说咸瘸子,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就你家这一间破草屋半扇毛棚子的情况,宋家嫂子不嫌弃已经是祖上积德了,你说说你,家里三个赔钱的丫头,嫁哪个不是嫁?嫁走了一个正好还少了一张吃饭的嘴,可比养三个赔钱货强多了,我可跟你说,人宋家这次是给了两只老母猪,一袋子细白面和两口袋糙米做彩礼,甭说那细白面和糙米了,就那两头猪都算是大头了,这年头谁家给彩礼还给猪啊?就你这老犟驴愣是咬紧了嘴皮子不发话,真不知道咸老哥你是咋想的,要我看,不如就给应了,嫁谁不是嫁?反正都是闺女,咋个留也留不出来个半大小子来。”
李媒婆挥着手里的红帕子,站在咸老汉面前不停的说着,圆盘似的脸上嘴角撇着,垂着眼睛看着低头不语抽着旱烟袋的咸老汉,嘴里的唾沫星子不住的飞溅,却仍旧不停的劝说着,巴不得希望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说服咸老汉将大女儿嫁了去。
咸老汉哪里不知道李媒婆的意思?虽说这李媒婆竭力劝说自己把大丫头嫁了去也是为了那一点媒钱,但这宋家的彩礼确实能够解自己一家燃眉之急,眼看着家里的粮食见了底,大人孩子一个个的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面黄肌瘦的让他看了也实在心酸,大人和半大的孩子还能忍忍,可是自己的老娘和三岁的娃儿怎么忍?家里再不进粮食,恐怕今年这个冬天他们一家人都得饿了去。
说来也怪自己腿脚不争气,好好地在镇里的富户王家做长工,偏偏倒了墙压在了他的腿上,性命倒是无碍,只可怜了一条腿,就这么废了去,也让本来就捉襟见肘的一家愣是过成了乞丐不如的地步。
“大妹子,不是我老汉不松口,而是......实在是我那丫头......”一想到自家大丫头一听说要将她配给邻村的宋家小子,愣是哭闹着死活不愿意,这不前几天还没待开口就生生撞了墙,人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一直晕晕乎乎的,眼睁了又闭,就是不见清醒,二丫头又是个没胆子的,缩在床拐守着大丫头一步也不敢离,老婆子天天抹眼泪,老娘又见天儿的骂,好不容易歇停了会,李婆子又上门说这事,若说不同意,那是压根没影儿的,别说那两头老母猪了,就是那口袋糙米也够他们一家人吃上一阵子了。
想到这,咸老汉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爹!爹!大姐醒了!”
“她爹!丫头醒了!”
一道细小的身影从屋里跑了出来,一阵风儿似的跑到了门口,拉着石头上坐着的咸老汉就欲往屋里去,咸老汉听声儿一惊,忙换了手,磕了旱烟袋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拉着那丫头往屋里去,一时倒是忘了门口还站着一个李媒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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