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个乞丐愤愤不平地骂道:“还不是靠着洛阳二把头扇子骨肖庆久的势力,男盗女娼,胡作非为。”义方暗暗记下这个十不沾和扇子骨。
“开船啦!”船家高声招呼着,师徒俩便转身欲登船离去。
雌雄眼急忙拦住问询,“恩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敢问您尊姓大名,也好让小人日后挂念。”
义方带着天赐健步跳上甲板,潇洒地摆着手说:“小事一桩,不用记在心上,我是折冲府的,叫庄义方。”
大船驶离码头,顺着大河向东缓缓而去。雌雄眼还在舞动双手恋恋不舍,白眉毛不禁疑惑地问身边的人:“大侠说他是谁?”
“折冲府的庄义方!”瘦小乞丐重复道。
老乞丐大呼该死,“那不是饿家十方折冲府大当家的吗?”经他一说,众人皆惊愕地傻了眼。
刚过晌午,客船抵达东都立德坊南面的新潭码头,这里依旧那么拥塞,舳舻相继,一席落脚之地难求。
客人们陆续下船,“来来,老哒!老哒。”身后传来奶声奶气地叫声,不用回头就知是那个驮在背上的孩子。
“朗子?你兹个孩儿,他不是干大,表瞎叫。”络腮胡子颠着跟上来,细声慢语地压低嗓音说,“幺儿不是五圣教的人,更不是天一教的,你若不愿意说,不说好啦。我住在天津桥下东来小筑,有事来找我。”
“来来!是老哒。老哒!”孩子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亲近地看着义方,还是认为是他干爹。
“你兹个孩儿,他是哒哒,不是你干大,只是长得像嘛。回家切,兹几天你想你老白了吗?”
“来来,俺想伯了。”中年人不停地颠着哄着走远了。
“额滴神,你们怎么还不下船?”船家见还有人不紧不慢地滞留船上,不耐烦地催促道。
“等会儿就走。”两伙大食教徒又在甲板上摆好毯子,面向西方有条不紊地礼拜上啦。
师徒俩沿着洛水北岸青石大堤西行,行不多远遥望前方,一架白玉石桥横亘南北,木梁部分则通体柒成朱红色,彩云石栏围拢其上,表柱、角亭精雕其间,桥长三百步,宽二十余步,使初见之人疑是九天仙桥下凡人间。
桥上的摊铺一直延伸至两岸,草棚凉伞遮天蔽日,货郎召唤不绝于耳。桥下的洛水更是清澈,波涛跌宕,回漩湍急,沙洲险滩一扫而过,浩荡荡一泻千里。
义方从包裹里取出把精美的扇子,打开来扇面上题有一首诗“孤灯残月伴闲愁,几度凄然几度秋。哪得哀情酬旧约,从今而后谢风流”。自从义父把扇子交给他,已经默诵多次了,那时隐时现的淡淡余香,略有褪色的娟秀字迹,暗示着字里行间寄寓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和铭记在心的旧情。
义方凭栏远眺,偌大的东都去何处寻找它的主人啊。南面是笔直宽敞的大道,道路两侧繁华热闹,商铺酒楼鳞次栉比,正好可以找人一问。
他带着徒弟下得桥来抬头观看,嚯,好一个大酒楼啊!它耸立在桥南十字路口处,金碧辉煌,四层耸立,重檐歇山三滴水楼阁,灰筒绿琉璃瓦剪边顶。正脸悬挂八个一丈高的牛皮红灯笼,霸气十足,每个灯笼上书写着一个巨型篆字,合起来是“天下第一董家酒楼”。
六扇朱漆冰裂式大木门四敞大开,笑纳宾客络绎不绝。在楼的南檐下正中,端放一块“太白遗风”的蓝底金字超大匾额。
走过这家酒楼的门口,见一位中等个头的臃肿老头站在看栓边,没精打采地目视着过往行人,好像夜里没睡好,还不时地打着哈欠。
“庄老弟,恁这是去哪儿啦?保急着回铺子,进店里俺们喷会儿中不?”义方闻听一愣,怎么在洛阳还遇到熟人啦?不光他一愣,说话之人讲完也是一愣,“咦!伙计,恁不是开龙,长相木有区别哩。”从老头的表情上看,他真是认错了人,一脸的无辜抱歉之态。
“老人家,您是这里的店主吗?”义方上前施礼询问,他举头看那金字大匾额,“好气派呀!看这条街上,你这酒楼最是兴隆精美啊。”
“咦,这算啥哩。不光是这定鼎街上,俺觉摸卓奏是整个东都,也得数头把交椅类。来洛阳木赏牡丹,木到董家楼喝水席、昭优戏,等于木有来过东都。”臃肿老头自豪地扬起眉毛,如数家珍般炫耀着,“听俺伯雪,当年李太白由长安来到洛阳,曾光顾过俺们董家楼,喝水席、昭优戏,他流连忘返乐不知疲,千金散尽还复来,造的很!还赋诗道‘白玉谁家郎,回车渡天津。昭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
义方笑了笑借机问:“店主,我想打听一个人,是个女的,曾经在你们东都酒楼卖过酒,今年能有三十五、六岁吧,能歌善舞,人长得很漂亮。”
听说是欢场卖酒的,还是个美人,老头子一扫倦意,两眼色迷迷地放着亮光,“三十六,妮儿年岁不小啦,长哩还排场,卖酒的,她叫啥?”
“张好好。”店主冥思苦想后是一脸的茫然,“张好好?木有听说过。俺捉关盼盼,那是俺们酒楼的老客乐天居士三首诗给逼死的,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一个卖酒娘,恁们信她弄啥类?”
义方敷衍他道:“哦,受人之托,前来探望。”
老头子爱莫能助地摊开双手,“伙计哩,俺不捉呀!不敢再耽误娘们时间老,快快儿逐个酒楼问一下,也许有捉的。”
也只能如此啦,义方走出几步特意回身去问:“对了,您刚才说我像谁?”
“啥?咦,将尖儿昭错了嗷,把恁当成开龙类。咋恁巧?恁们像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义方很感兴趣地接着问他,“他姓啥?”
“姓啥?姓庄,同写《南华真经》的庄子一个姓。”
“他是干什么的?”
“做茶叶生意的,前面的湖州茶行就是他的买卖,他还是个大喷哩。”
义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最后迫切地问那胖老头,“您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店主不加思索地肯定答复,“开龙是光州固始人,据说还有个弟弟叫翼龙,在邠宁节度使白敏中麾下从军,美类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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