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无奈妥协地说:“哎,谁能拗得过她呀,都是我惯的。”
于是放心不下地正色叮嘱她,“路上要听这位小英雄的,你和贺儿要相互照顾,多带些盘缠啊!”
那个叫希声的男孩子从房里走出来,睡眼惺忪地问道:“你们要去哪里呀?是要去长安吗?”
妇人随口说道:“你就别去了,在家专心读书练字,吟诗作赋,功课要紧。”
小男孩无辜地回应:“母亲,我没想跟着去呀。诗咱们回苏州再作吧,可现在是屋里的褥子湿了。”
第二天早早的,小猪告别众人回海昌院去送信,与宋姑姑约好了两天后在苏州相聚。
因心中有事,他行路匆匆,由三江口寻得海豚横过钱塘江,几纵即到盐官岸边。
小猪拿出竹筒套在白海豚的颈上,拍着它的头说:“小猪猪,我有事要做,自己回去,把竹筒里的纸条交给我大哥,走吧!”
那白豚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在水中直立起来仰头“哒哒哒”地叫着,小猪把手一挥,那灵物“哦、哦”两声钻入水里游远了。
看它走远了,小猪跑上坡去,突然想起今年还没有拜过潮神呢,折身回来进入小庙,向潮神伍子胥的神像拜了三拜。
不知怎么搞的,往年拜神时心里想的是朴朴素素的“风调雨顺,出海平安”的祝福。可此时却是满脑子走马灯般闪现着贺姑娘的音容笑貌,挥也挥不散,赶也赶不掉。最后他祷告道:“祝愿贺姑娘青春永驻,保佑我心想事成。”
正祷告着就听庙外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大约十几个人的模样,“德时尔达楞赖。”一句奇怪的低语,脚步声戛然而止。
小猪听得明白,那是要在此休息一会儿,这是他跟师父学的吐蕃话。
沉默了一阵子,又有人轻声交谈,但也都是吐蕃话,“大哥,这个乞利本真是可恶,捉不到三贤圣,还把人家邓州香严寺里的和尚杀了,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呀。”“是呀。”其他的人也深有同感地附和着。
一个浑厚清晰的男声在门外响起,“乞利本确吉廓甲,他原本是凉州寺院里的上座,是大乘和尚摩诃衍大师的入室弟子,又是我们吐蕃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的亲外甥。后从师僧相娘·定埃增,武功了得,研修时轮大法,有开山辟江之功。前年灭佛时,他还了俗才到我们瓜州任乞利本的,据说在凉州他是被庙里逐出来的。此次我们北路各州奉达磨大王之命缉拿僧侣逃犯,他是奋勇当先,急功近利,赫然成了大相韦甲多热的马前卒。我这小小的千户长,官小位卑,说出的话也是人微言轻,他哪里能听得进去呀?”
随着话音十几个吐蕃壮士推门进得庙来,这为首的是个矮胖子,白色吐蕃袍子只穿左袖,右袖从后面拉到胸前搭在左肩上,古铜色的皮肤袒露于外,雄风凛凛,彪悍刚健。他头戴用金银丝线绣织的金宝顶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些簇拥着他的吐蕃汉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如炬。
他们看到周陌时先是一愣,上下打量后看是个渔家打扮的孩子,也就不去管他了,望着伍子胥的神像点评起来。这些人的吐蕃话小猪听起来虽有些吃力,但其中的大意是能够听懂的。
庙外“蹬蹬蹬”大踏步走来一人,两扇木门被咣当一声用力推开,看来者中等身材,劲骨丰肌,方正的脸颊上浓眉朗目,矍铄如钩。
“千户长,顿珠多吉,你们怎么不往前走啦?磨磨蹭蹭的,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抓紧?还想不想去海昌院了?要是被那个叫什么齐安的和尚得到风声,把大王指定的逃犯藏起来,我看你们吃不了得兜着走。”他怒视着这十几个人。
那个穿白色吐蕃袍子的千户长转过身回应道:“乞利本,您把雇来的船打发走了。我们这不是不认识路吗?又找不见当地人问路,所以在这儿歇息歇息。”
“不是吧?我看你是消极抵触,谁不知道你是佛教徒。在邓州的时间我就看你别有用心,主动提出把守香严寺的后门,那四个和尚是不是你给放走的?”这位乞利本不依不饶地指责着。
“是我怎么样,不是我又怎么样?你凭什么说是我放走的要犯,根据什么指责我消极抵触?”那千户长据理力争,不卑不亢。
“我确吉廓甲从不冤枉好人,眼睛是雪亮的。凭什么?你说找不见向导,那他是不是本地人呢?”乞利本指着周陌说。
小猪听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就知道他们未怀好意是冲着海昌院来的,还为了追捕四个和尚从邓州一路尾随而至。
他脑筋急转,想如何能把他们引开,提前给寺里报个信去。
没有时间了,不容他再多想,那头领用生硬的汉话冲着他大喊:“哎,小子,你知道海昌院吗?”
“啊?奔得儿木木不得儿奔。”小猪胡乱地答话。
“我是说和尚,海昌院,在哪儿啊?”那头领声嘶力竭地重复着。
“啊!咯嘎撑地没法没法。”小猪的手胡乱的指着。
“南蛮子,无用的东西,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那人眼露凶光,抬起右掌就要向小猪劈去,周陌只闻得一股焦灼之气弥漫身前。
“乞利本,请住手吧!他也是一条性命,与你无怨无仇,凭什么平白无故地杀了他?不管是大日如来的经疏法典,还是雍仲苯教的神祗和鬼魂,就是个无知善良的老百姓也知道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这一路上死在你手上的无辜还少吗?”那白袍汉子已是忍无可忍地质问着。
头领勃然大怒厉声喝道:“顿珠多吉,放肆!你个小小的千户长竟敢如此和乞利本顶撞,等回到瓜州我禀明节儿头领治你个包庇僧侣、懦弱怯阵之罪,砍下你的脑壳插上狐狸尾巴,收你的族人充当奴隶,看你还如何嚣张?”
“哈,哈,哈,我顿珠多吉想当年也是叱咤河陇北庭的英雄豪杰,听说过北疆四杰吗?你四量棉花访一访,真是也好大的口气呀?逐我族人为奴,我身后的这十几个人都是我一族子弟,来吧!逐一个试试。就是瓜州节儿也得让我三分,何况个背叛宗门被除了名的和尚。若不是大爷我讲求仁义,现在就在这儿灭了你,外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锵锵连声十多把吐蕃刀直指乞利本,那不可一世的神气瞬间消失殆尽。
白袍千户长面向周陌喊道:“小伙子,你走吧。”小猪千恩万谢后拔腿就跑,他多了个心眼,没往盐官镇的方向走,而是假意朝东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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