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小猪正坐在船上埋怨着自己,贪戏误事,突听头上“妈呀”一声,待他抬头观看是一个人正落向前船板。
向来是见义勇为的海哥哥,哪能袖手旁观呢?一运内力全身平地腾起一丈高,双手将下坠之人揽入怀中。
“扑通”不知何物落入河中,小猪又急忙把女子放下,待她香魂初定再看,这姑娘的容貌真可谓“沉鱼落雁未虚夸,闭月羞花也当然,只叫嫦娥匿树后,织女推杼不敢言”。
当小猪将姑娘送回桥上时,已围观了许多百姓,眼见她安然无恙,众人这才转忧为喜,可唯独姑娘愁云不展。
那喊她作姑奶的女孩子私下问明后,皱着小眉头大声告之,“五奴小姑奶的一只鞋子掉到水里去了,请哪位劳驾帮着捞上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正模棱两可时,有人喊道:“嘉兴山盛堂的二师兄周狮子来了,可能他有办法。”
从桥下“骨碌碌”地推上来几辆独轮木车,车上插着旗子,旗子上绣着金黄色的麒麟。
车队打头的是个披发的汉子,手握一把牛角鱼叉,铮明瓦亮,格外抢眼。
“周师傅送货啊,快来看看吧,这姑娘的鞋子掉进河里了,你能帮着捞上来吗?”大家均对他寄以厚望。
“哪儿有闲工夫啊?还急着赶路呢。多大点事呀,再买一双不就得了。”这汉子分开人群,走近了细看姑娘,不看则已,一见便眼睛发直,看傻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后的温庭筠低声赞叹道,“兄弟,美吧。看傻了吧?”
披发汉子此时正一心放在姑娘身上,全神贯注地听她讲着,“那鞋是我奶奶去世前给我一针一针捺的,可宝贵了。”
汉子真心实意地点着头说:“真是宝贵啊!这可是大事。”
他未加迟疑地向队伍里喊道,“猴子、鸭子,你们过来。”
随着喊声跑过来两个伙计,他们来到跟前齐声问道:“二师兄,喊我们有什么事?”
“你们谁下河里把这姑娘的鞋子捞上来?”汉子不容置疑地吩咐着。
那叫猴子的瞥了一眼地上坐着的姑娘,他诡异地笑了,“妹妹,长得蛮好看的嘞。”然后弯下腰想去掀姑娘的裙子,嘴里还嘟囔道,“看看是什么样的鞋子?”
啪地一声,师兄打落了他的爪子,他做了个鬼脸分辩着,“没别的,就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鞋子。我上个高还可以,这入水的营生还是让鸭子来吧。”
那师弟倒是二话没说下了桥,摘下大草帽,脱掉衣裳便跳进水里,等了半天才从水中露出头来喊着:“二师兄,这底下太暗了,是什么颜色的鞋子呀?”
那猴子又伸出手去掀姑娘的裙子,又被师兄啪地打了下去,他嬉皮笑脸地解释说:“鸭子不是在问吗?我只想看看鞋子是什么颜色的?”
师兄责怪道:“侬呀,倒是挺色,勒姿勒无。”
“粉色的。”那小女孩子大声回答。
“粉色的。”师兄重复着向桥下高喊道。
“粉色的。”鸭子念叨着,又一次潜下去,又等了半天才从水里爬上来,坐到岸边泄气地抱怨说,“全是水草,没找到。”
“让我试试。”小猪的一声喊像是给大家又燃起了希望,他脱去外衣,递给身边的小女孩子,又把颈上的陶埙摘下来递给她。
当递过去的瞬间那孩子惊奇地叫道:“纳的埙怎么和五奴小姑奶的一样呢?”
小猪也没有多想,一个猛子潜下去,还没等大家数到三,他就举着粉鞋子冒出水面。
“怎么办啊?鞋都湿了。”姑娘无可奈何地擦拭着鞋子,不知如何是好。
“让我试试。”小猪接过鞋子,全无顾忌地把它夹在怀里,盘坐调吸暗自运气。随着全身水气的蒸腾,不光他沐水的全身渐渐干透了,怀里的鞋子也一并烘干。
老官人见他露出这一绝活,好像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温庭筠低语道:“这是吐蕃的功夫,我在长安见过,番僧用五张新鲜牛皮披在身上,用瑜伽大法顷刻就可烘干。这小伙子是从何处学来的呢?”
这时,姑娘已穿好鞋子站了起来,向海哥哥投去感激的目光。
“姐姐,母亲让你们快过去。”桥北跑来一个男孩子大声地招呼着。
小女孩子看到他过来,着急地对姑娘嚷道:“小姑奶,小叔公在喊我们呢。”
姑娘也听到看到了,柔声向男孩子喊着,“陆希声,别上来了,我们这就过去。”
她向大家施礼告辞,临行转身间秋波那么一转,荡得小猪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了。
主角下场了,人们自然也散了,南来的奔北,北归的往南,各走各的路。
温庭筠还在喋喋不休地埋怨着李绅,“绅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冒失了,差点闹出人命来。这小妮子长得真俊啊!你当时是想推,还是想抱啊?怎么一把把她弄到那小子的怀里去了。”
老官人一脸无辜地说:“没毛病,一念之差呦。”
他俩谈论时小猪的乌蓬船已一路向南并入官河,贴着迎恩门上的卧薪楼,由偏门驶出城去。
进入镜湖,首先望见的是建这大湖的马臻太守的庙和墓,再向西而去,湖面宽阔,水势浩淼,泛舟其中,近处碧波映照,远处青山重叠,正如王羲之所赞“山阴路上行,如在镜中游”。
二十余里的水路不知不觉就到了,船泊岸边,这北岸坡上是一座道观,观眉上影影绰绰刻着字,远远看去不是十分清晰,可近处孤屿上那亭子匾额上的字却一目了然,“一曲亭。”小猪念出声来。
“对,就是这里,前面就是千秋观了。”艄公用手指着。
当周陌掏出三枚铜钱递过去时,那船家的头摇得像瞌睡虫似的,“不是讲好了三文钱吗?”
艄公露出委屈的样子说:“欸桑宁,偌看戏得加上三个钱吧?偌救人耽搁还得加上三文钱吧?偌下河捞鞋是不是还得三文呢?还有,你怀揣着人家小姐的粉嫩鞋……”
“好了,好了,这里是二十个钱,够了吧?”小猪听他往斜路上说去,马上用钱去堵船家的嘴。
那艄公美滋滋地数好钱,两脚欢快地划起船,望着远处的道观,情不自禁地吟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小猪憋着气听他念念有词,忍不住冲他高声喊道:“不是剪刀,是菜刀!”
那船家刚泯了一口浊酒,愉快地擦了把嘴,回头得意洋洋地笑着,“欸桑宁,你看,我说是菜刀吧!你偏说是剪刀。看你脸色不太好,你也喝两口吧?酒是粮食水,痛快痛快嘴,天色不早了,收工!买酒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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