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赤胆忠心谁评说,龙舟击浪湿罗衫。(2 / 2)张大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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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油炸之鸭的皮极脆,极其鲜美,不多时,去皮去肉的鸭架中露出一大团鲜肉,各人夹鲜肉尝之,味美极了。

吃光鲜肉,清晰可见内藏鸽子一只,杜牧惊奇地拖鸽出鸭壳,细细品尝,味更鲜美。

一鸽瞬间下肚,又见鸽中有麻雀,两个客人欢喜雀跃,兴致越来越高。

八只雀中含有鸽蛋,众人小心食之,惟恐囫囵吞枣,以防鸽蛋滑入喉咙不知其味。

杜牧大加赞叹道:“不曾想鲁望兄不仅才华横溢,著书立说,《耒耜经》、《茶书》、《渔具十五首并序》及各等著作写得是惟妙惟肖,妙笔生花,这菜肴做得更是巧夺天工啊。”

“是啊,陆公可谓满腹经纶,旷世奇才呀,为了抢春耕和农民一起头顶烈日,面向黄土背朝天,不辞劳苦挥汗如雨,佩服啊。”

“使君,你不是也一样吗?杜兄、秦兄,农民种粮食可是不易呀。正如乌程前任县令李晤之子李绅写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除去天灾人祸、苛捐杂税还能剩什么了?”

丰盛的晚宴结束后,又是推心置腹,促膝长谈。

这皎洁的月牙洒下如霜的银光,在飒爽的夜风里三个孩子围坐在水缸旁,拄着下颚望着月亮,讲着只有儿时才愿讲的傻话。

义方一眼看到了小青左腕上刺着的印记,用手指碰了碰好奇地问:“小青,这红花是什么花?只有花,没有叶子。”

小青低头看了看,轻轻地摸着,“这是曼珠沙华花,五奴很小就有了。”

陆小青抬头看到了义方颈下微露出的金锁,让小伙伴摘下来,用嫩嫩的小手抚摸着锁面,辨认着上面的字,喃喃地读道:“径行高步。”她又翻过背面,见是一个“庄”字,文德也接过去翻看着。

“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师父说我是个孤儿。”

“庄义方,纳想父母吗?”小青那俊俊的大眼睛怜惜地看着他。

“我也想我爸爸和姐姐。”一旁的文德被勾起了伤心的记忆。

三个娃娃都在仰头望着月亮,那水缸里原本平静地映着明月的水面,已被徐徐的晚风吹起了涟漪。

小青轻轻地哼出紫竹调“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给宝宝做管箫,箫儿对准口,口儿对准箫,箫中吹出新时调,小宝宝,伊底伊底学会了,小宝宝,伊底伊底学会了……”

第二天一大早,刺史裴元与众位好友前往太湖之滨,天气是格外得好,空中像水洗过似的,蔚蓝剔透,万里无云。

这裴元两袖清风,府里既无大轿,更无轿夫。一干人等或揽或偕,出了子城往东北方向而来,走街串巷,信步随意,更能体会到湖州的民风淳朴。

刚走到塔下街,忽然从对面慌慌张张地跑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个樵夫打扮,后面的是位窄脸眯缝眼的中年儒生。

读书人一边追着一边喊着,“拦住他,拦住他!”德儿、顺儿手疾眼快一把揪住樵夫。

樵夫理直气壮奋力挣扎着,“抢人家的柴火挑子,又没完没了地追,还是读书人呢,懂得王法嘛?”

正挣扎时,读书人踉跄地跑来,“跑什么跑啊?二位小英雄切莫动粗。”他上气不接下气,掐腰不住地喘着。

裴元他们也围了过来,就听樵夫说:“我清早上山打了两捆柴火,准备担到市集去卖,迎面遇到这位先生。他突然抓住我的担子,疯了似的大喊‘我得到了,我得到了’,吓得我转身就跑,他还没完没了的紧追,你们给评评理。”

“这事全是我的错,我刚才在路上思索着一首诗,有一句对不工整。突然见他挑担柴过来,立即激发灵感想到了下句,太高兴了,故此手舞足蹈,失态了,见笑了。”这先生跺着方步,拈着颌下的短须心满意足地说。

原来是场误会,樵夫悻悻地拾回担子,嘟囔着走了。牧之深感这位迂腐书生的可爱,抱拳施礼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不才,姓周,名朴,字见素。”

牧之闻听惊喜大呼,“啊!原来是江南名士、吴越大儒的周朴周见素先生呀,失敬,失敬。”

看得出对杜牧的敬佩赞叹之举这位大儒很是受用,春风得意地回礼相问:“哪里?哪里?见笑,见笑,什么名士大儒?都是世人胡乱说的,不知兄台怎样称呼?”

“京兆人士杜牧。”听对方是杜牧,周朴不觉一震,眼中放出异彩,“哦!你就是闻名遐迩的杜牧之吗?幸会,幸会。”

牧之好趣地问他,“不知先生刚才吟的是哪个对子啊?”

见素先生抿嘴一笑,慢条斯理地答道:“不才,是子孙何处闲为客,松柏被人伐作薪。”众人闻听都不住的说妙。经裴刺史诚挚相邀,周先生欣然同意结伴而行。

众人继续沿街东行,空中不知从何处刮来一片积雨云,不多时稀稀拉拉地下起雨来。

裴元提议上飞英塔暂避,大家寻得塔门便鱼贯而入,相互提醒着脚下当心,彼此呵护着扶梯而上。

相传这飞英塔为南朝陈武帝陈霸先为他心爱的飞英姑娘建造的,塔有内外两座,外塔砖木结构,形七层八角,高有二十丈,内有廊板扶梯,可上达顶端,因内含石塔,故名塔套塔。

立于塔顶,北望太湖,点点风帆,历历在目;南眺道场,幢幢塔影,遥遥相对。

周朴触景生情,临风朗朗吟诵道:“湖州安吉县,门与白云齐。禹力不到处,河声流向西。去衙山色远,近水月光低。中有高人在,沙中曳杖藜。”

“好诗啊!”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叹,

周见素拈着山羊短須,微微摇头陶醉着,活像只抖落着金羽的红冠公鸡。

裴元鼓动龟蒙也随和一首,看大家兴致勃发不便推诿,望着远处峰峦起伏的弁山,陆公便略一沉思悠悠唱来,“五年重别旧山村,树有交柯犊有孙。更感卞峰颜色好,晓云才散便当门。”

“真妙啊!”众人又拍手称绝。

裴元意犹未尽地拍了下身边的杜牧,“面对这南国美景,大才子可有佳作吗?”

“真有,字字千斤,怕这塔里盛不下啊!”

但见他成竹在胸凭栏远眺,不加思索轻轻低吟出,“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塔内一下子静得悄无声息,每个人的心灵好似已融入烟雨中去了,这就是名诗佳作的力量。

下得塔来,已是雨过天晴,大家接着向太湖进发,没走多远,就望见奉胜门那高娥的城楼了。

裴刺史抬手指着这水陆共用的城门介绍着,“这是奉胜门,也叫霸王门,是北控太湖之门户,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相传始皇灭楚时,楚南公预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后来得到历史的验证,无论是汉王刘邦,还是霸王项羽皆为楚人。昔日霸王起事率八千江东弟子西击暴秦,就是从这北门破凶而出的,可惜一去不返。”

大家步入城墙下的霸王庙,庙内多古树,或高插入云,或虬曲盘旋,或垂老而作枯态。

侧殿供范增、项梁像,皆沉稳端肃而坐。

正房为享殿,一进门就见项羽巍巍如塔,衣襟飘飘,昂昂乎拔剑劲立状,头顶高悬叱咤风云匾。

殿内人等皆肃然起敬,感叹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为何不肯过江东。

裴元瞩目神像慢声说道:“这千古英雄的庙宇也曾面临被捣毁之灾。那是武皇则天时,狄仁杰狄公持节江南巡抚使,他看到江南喜欢搞神灵崇拜,山川、风雨、花神、海神、果神等供神无奇不有,一些历史人物也成了神灵,感到如不扫除这些陋习,对民风、吏治都有不利。于是他下令捣毁淫祠,毁弃千余座,只留下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刚开始还进展顺利,等到拆项羽庙时风雨雷电大作。”

“呜”的一声,裴元的话被打断了,一阵旋风刮起了幔帐,众人的目光随之看去,那霸王威武的脸上似乎浮现出愤怒的神情。

大家收回目光看着刺史,盼着他讲下去,“当天晚上狄仁杰得一梦,梦中西楚霸王和他评理,项羽申述道我起兵于湖州,生前对国家有功,死后保一方平安对百姓也有功,何尝不可享受民间祭祀呢?狄公醒后,认为项羽说得有理,就保留了这座霸王庙。”

众人仰头望去,这霸王也好像正俯视着他们。

牧之向庙祝要来笔砚,提笔洋洋洒洒一气呵成,且看墙上写着“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走出霸王庙,刺史府的船早就等候在岸边了,众人上了船,船工们撑杆摇橹划出了奉胜门,便升起高帆驶向长兴。

裴元坐在靠船窗的交椅上,嗅着水乡独有的湿润空气,望出去是麦黄豆熟,柳青桑绿,到处是纵横的河道和平展展一望无垠的大地。

他为客人们娓娓道来,“湖州城里是不能有赛龙舟的,要看赛龙舟得去长兴的洪桥。洪桥龙船又称太湖花龙船,始于吴越,延续了断发文身之俗。每年五月初五来长兴,赏的就是‘龙舟擂鼓千帆竞,端午时节粽飘香’。”

“裴兄,为什么同样是太湖之滨,湖州却没有赛龙舟呢?”秦靖不解地问。

陆龟蒙接过话去,“秦贤弟,你有所不知,这湖州城里是听不得龙舟那锣鼓之声的。老人们都说,湖州城里有口砚瓦井,是早年张道陵张天师降伏白鱼精的地方,只要端午这天听到龙舟的擂鼓之声,它就可以突破镇压,重新兴风作浪,之前沉掉的显州城就会从太湖水底翻上来,滔天湖水将吞没整个湖州,为此,定下了长兴龙舟不许越过图影桥的古训。每年端午湖州人有吃干烧豆腐的习俗,这豆腐就是张天师的降魔大印。”这么详细的讲解,大家都弄懂了为什么舍近求远的原因了。

未到晌午,就到了长兴的赛场,在明晃晃的水面上,停靠着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龙舟,岸边挤挤挨挨站满了身着节日盛装的人们。锣声、鼓声、爆竿声、欢笑声响霭行云,惊起栖身在湖畔芦苇中的一只只白鹭,它们扑愣愣拍打着双翅鸣叫着直冲蓝天,竞技的场面是何等的火爆热烈。

一见裴刺史大驾光临,所有的地方乡绅、旺族长老、各界有头有脸的代表一齐上前夹道相迎,毕恭毕敬地围着裴元步入观礼台。

这台子上的长桌摆满了五黄、五子,柱子上悬挂着五瑞。

大家坐下向前方观看,那条条太湖龙舟用竹篾扎着龙头,龙头配有龙眼、龙舌、龙珠,龙头前安有“龙太子”或“观音娘娘”,船舱上搭平顶帽棚,配以彩旗花朵,船后高竖杏黄旗一面,上书“楚国遗风”及村名。

一条龙船由十二名壮汉组成,身穿艳丽的龙舟服,由一人撑旗,一人掌舵,一人敲锣,一人打鼓,其余八人分别坐边沿划船。整艘船上插满旗帜,船桨上均写满“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吉祥字样。

只听一声锣响,船上木桨飞舞,齐头并进,争相竞渡。此时在河道两旁、拱桥之上,早已堵得水泄不通,看着这些蛟龙你追我赶,飒爽英姿的博弈,赢得了四乡八邻赶来的村民和游客的连声叫好。

此时杜牧的心思并未全放在水面上,他的目光游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蓦然间发现在靠岸的船只上,有一个老太太手拉着一位红妆少女,正在抖落溅到罗衫上的水滴,这少女年纪约摸十来岁,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牧之火烧火燎地跑过去仔细打量,然后欣喜若狂地喊着:“裴兄啊!这可真是国色天香的人儿呀!以前的无非都只是摆设罢了,我一定要娶她。”

随后他邀请这母女俩到礼台上详谈。妇道人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煞是惊愕,牧之对老人说:“我并不是现在就要纳娶您的女儿,是为以后做准备。”

她们这才放下悬着的心,那老太太则颇为沉稳地问道:“老身曾氏,家住湖州衣裳街,膝下只有这一女秋菊。现小女尚幼,如果您日后失信,那又将怎样办呢?”

杜牧信誓旦旦地承诺道:“我用不了十年的时间,就要来这里担任地方官的,你就等我十年好了。如果届时我还不来,那么她就可以嫁人,我也决不会责怪你们的!”

听完这话,老太太便答应下来这门亲事。这从天而降的姻缘不光把几个小孩子弄傻了,就是裴元和秦靖这几个大人也被搞得目瞪口呆,大呼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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