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白光的钥匙缓缓降至沈钰手中。沈钰凝视着逆银锁,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一时间出了神。
“你这次居然选择了感化。”妖怪已死,幻境破除,同样处在幻境中的、只余下半身的傀儡从阴影处挪了出来,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也许是认为傀儡残缺的身体不会是魔尊的对手,他就站在原地,看着沈钰将逆银锁回收,而没有上前争夺。
你应该直接动手把它杀死,他说。
因为那才是符合原著的剧情。
沈钰展开扇子,伸手挡住了正欲冲过去的纪元烨,饶有兴致地看向这个敌我不明的傀儡。“谢寻是在下的‘朋友’啊。”他道,脸上也挂起了笑容,“怎能与朋友喊打喊杀呢?和朋友之间起了矛盾,自是要选择最和平的处理方式。”
这当然是假话,人界和魔界千年仇恨不共戴天,只是沈钰话中确实带有遗憾,仿佛是在惋惜什么东西一般。
“它只是一个残害凡人的怪物,魔尊大人。”对方的语气听起来带有几分意外,好像魔尊的言行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其中又包含了几些不解,以及因为某些事脱离自己掌控而感到的、非常隐晦的愤怒。
“用得着这样大费周折么?”他问,“反正到头来怪物还是必须得死。”
沈钰微微摇头,却肯定道:“你说得对。”
被他挡在身后的纪元烨闻言发着呆:“他和肩头火一样么?”
一样的,魔尊回答道,他们是相同的存在,肩头火和谢寻都想在这世间存活下去,他们别无选择。
于沈钰而言,这都是缘分。肩头火命中注定会在做尽恶事丧尽天良后被他击杀;对魔物心存不满的执念亡灵也注定会得到他的帮助,占领一方栖息之所,然后成为令正道困扰的棘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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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狼狈逃出家中的谢寻遭到了魔道之人的追杀,害得他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幸福的魔修女子不愿放过他这个离开家便一无所长一无是处的废物。
那一晚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烈火灼烧的情景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人心贪婪有余,那女人想要他的眼睛,也想要品尝他的痛苦,他自知一旦被抓住后将面对怎样的劫难,所以拼尽全力地逃,怀中抱着父母亲人的骨灰,躲藏在各种各样的人群之间。他也和浪客们谈及自己的过去,人们嬉笑着打趣,未曾见过魔修也从未遇见过魔物的人无法理解他,他们津津有味地听着故事,时不时地提出疑问。
有人问他,“为何只有你一个小童能活下来。”
他沮丧地从一地跑到另一地,隐瞒身份、混淆视听。
可是他已不是那个受人喜爱的谢家公子了,没有人会侍奉他,没人会帮助他,他开始自学,去学着做那些以往家中佣人的活。有人在他遇难时伸出援手,但隔天就会把他的行踪卖给了别人。
好不容易信任的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将他出卖,他学会了猜忌,不敢在一块地方停留太久。
他终于还是死了,杀死他的人满意地欣赏着他那对不愿合上的眼睛,不再清澈的浑浊双眸被人从他的尸体上挖出;他的魂魄被人拿去炼了药,他的肉身被做成了恶蛊的培养槽,骨头被抽离身躯做成了各类器具,剩余的残渣则被用来喂养魔修者所饲的毒虫兽类。
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而撒向各处再也找不见的,是家人的骨灰。
“啊,都是你们。”已经死去的谢寻想,都是因为那对烂好人的夫妻,他们收留了一个恶鬼,恶鬼以烈火和血来嘲笑凡人的天真,来报答凡人的善意。
“我恨你们。”永远也不会长大的幼童想,幼稚的恨意成为了一个契机,让他的一缕执念留在了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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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故事无聊得很,因恨而恨没有意义。”
五十年前,魔尊接纳了这一丝来自人界、想要报仇的执念,在百般聊赖之时了解了谢寻的过去。“真是个庸俗无趣的故事。”他如此评价道,毫无神智的执念在那一刻好似觉醒一般,弱小的灵力波动让魔尊眼前一亮。
“好吧。”沈钰挥手抽出了谢家灭门时在场的魔物的灵力,“我借给你力量作为赔偿。”
他道:“去完成你的心愿吧。”
灵力围绕在脆弱的执念旁,执念成为了新生的灵魂,怪物重新有了身体,一对眼睛完好无损,只是其中充斥着虚假的怨恨,就似死前那般浑浊不堪。
“谢寻带着魔尊的赠物重回人间,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复仇,可他的双眼被仇恨蒙蔽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盲目地寻找自己的仇人,时间拖得越长也就越没有耐心。”
没有尽头的寻仇之路,一次误杀带来了转机,他摸索着跪倒在不幸之人的尸身旁,恳求死去的人的原谅,而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已成为非人之物,人类的身份是一层障碍,他是怪物,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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