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有符咒的通道,于想要得到魔窟秘宝的人而言确实是唯一正确的道路,但未必是最安全的,否则也不会有擅闯者逃回来,在岔道口留下符咒以警示后来者。
顾斐站在空无一人的岔道口,蹲下身研究了一会儿地上的脚印,再抬头瞥了眼通道内残余的魔气以及现在还在不断地从通道内流淌出的新鲜血水,沉吟片刻,在心中敲了敲先前一直断开联系的系统:“你这是让我送死。”
系统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无辜:【怪我作甚?不是大哥你自己一定要让主角拿到逆银锁的么!】
顾斐嘴角一抽,这是连魔尊都能难住的高难副本,他心念道,而且他这是跃级闯关,“怎么说也要给我这个认真走剧情的人一点奖励吧。”他摊开手对系统道,也不管系统到底看不看得到他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
【行吧。】稍加思索后,系统慷慨大方地给出了指示,【你去捡一根骨头,试试看它能不能做你此行的护身符,庇护你一路走到逆银锁边上。】
顾斐:“……”好可疑,而且那个“试试看”是什么意思!
他起身走到一条通道旁,把宽大的衣袖作手帕用,拾起了立在通道口的一根孤零零的可怜巴巴的骨头,同时驱动灵力试探。这根人骨上还留有魔气和怨念,人死的怎么惨先不提,系统说的不错,带有魔界气息的骸骨说不准真能骗过洞内的魔气。
再三确认小说中提到的正确通道时“贴有符咒”的那条后,顾斐收起手中人骨,迈开步子走进了通道中。其间有几团魔气迟疑地朝他靠过来,又因在他身上感觉不到生气和他擦肩而过,有惊无险地躲过了N批巡逻兵一般的魔气后,顾斐眼前忽然开阔起来。
要走出通道了,但他没有丝毫松懈,因为他有剧本,知道这之后才是真正的难关。
书中的闯关者是魔尊沈钰,根本无需理会洞窟中的魔气,会困住魔尊而叫魔尊为难的另有他物,就是那走出通道后热情地跑来迎接擅闯者的心魔幻象。
魔尊的本体是魔气,就算长成人样也是个无心之人,可惜他多年来化作沈家公子在人间游荡,耳濡目染下开始学习起人类的情感,下界邪灵原本就是靠不断模仿成长起来的,它们的领导者自是如此。作了太久的“沈钰”,无心之人竟也开始妄想拥有人心——书中写道,沈钰在斩杀心魔后精神受创第一次失控,他剥去了好不容易学来的情感,嘲笑自己竟会渴求“人心”这种无用之物。
如不是沈钰手边还带着一个死尸般的创世神转世,这妖境或许会因“魔尊自裁”而名扬天下。
顾斐哆嗦了下,卷在衣袖中的人骨不慎抖落在地,好在没有发出多大声响,不至于连心魔幻象还没闯就引来一大群怪物。
【其实也没必要这样,魔窟的幻象是随机的,不一定是你的心魔。】系统道,【而且你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瞎紧张什么。】
顾斐“哦”了一声,探头朝通道外瞅了一眼,一愣,又立即缩了回去。
出乎意料,外面居然还有不少人,且那些人神色正常,完全不像陷入幻象中遭遇心魔的样子,只是都抬着头,不知在盯着什么看。通道外也别有洞天,不似进来时那阴冷潮湿的洞穴,俨然是一座宫殿。
小说里有提到这座建筑,是当年沈钰闲来无事帮那妖怪仿照魔界房屋搭的,建筑材料中混杂着妖怪父母的骨灰,相当于这宫殿由人的执念所搭建,除非执念已了,宫殿将永世长存。
妖怪认为是他的父母接纳了外来者才让自己落得了这般下场,他对他的父母恨之入骨,父母却在死后以灵魂为代价,成为了他们的孩子最坚固的护盾。
他再一看,发觉纪元烨也在这儿,对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隔得太远实在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两人竟站在对面的一个洞口处,显然通往这个魔窟宫殿的通道不止一条。纪元烨走的那条路出口位置较高,纪元烨也没打算下来,就站在高处俯视着下边的情形。
“好奇怪。”顾斐一摸下巴,直觉告诉他这里很不对劲,“他们在看什么?”
另一边,纪元烨也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某个幸运儿的心魔呗,被当成电影放给所有人看了。】系统带着揶揄的口气道。
自称姓施的傀儡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指向宫殿最上方的一处塌陷:“心魔幻象。”
纪元烨循着傀儡所指的方向看去,在目光落至那方塌陷处的同时,全身血液仿佛结冻了般——身体比大脑率先作出反应,可是反应再快也摆脱不了幻术空间之主设下的“陷阱”。在发觉无法控制上下眼皮合上后,他艰难地举起手试图遮住自己的眼睛,可是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也无法阻挡住某样未知的事物冲击他的内心。
他仿佛又一次来到了清源所创造的梦境中,脚下踩着上界的云雾缥缈,又仿佛穿过上界来到了混沌之外的另一片天地,在那里看到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顾斐歪了歪头:“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他看见纪元烨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就知主角也看到了那场由某个幸运儿心魔领衔主演的“电影”。一旁听着他说话的系统翻了个没人能看见的白眼:【都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还未入道,不成心魔。】
凡人心思过杂,不受妖怪幻境的影响。
顾斐什么都看不到,在场的修士们却是看见了,不属于他们中任何人的,一段血腥的回忆。
幻象中的人没有脸,幻象的场景千变万化,每一次情景的变化都伴随着飞溅的血光。他们看见了打扮奇怪的人被关在奇怪的盒子中,那些没有面孔的人在哀嚎在求饶——他们无法逃跑,他们无处可逃,手持短刃的男子狰狞地咧嘴笑着,手起刀落,肆意妄为般收割着生灵。
纪元烨瞪大双眼,他在无数痛苦不堪的非人之物中找到了那张扭曲的脸,是一张属于杀人者的、异常陌生又格外熟悉的脸庞。他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不过须臾他也记起了:那张脸的主人,方才举起了手将他引入幻境中,此时此刻就背负着双手站在他身边!
漫天血花,到处都充斥着死者的怨念。
头戴假面的男子一身黑衣,腕上乌黑玉镯闪着别样的光,一双黑靴踏在虚空之上,手中短刀化为素色长剑,只看见他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只听见他口中呢喃。
“权臻。”假面道。
“当一个人的名字被夺走时,他的存在将被抹去。”
纪元烨大张着嘴,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幻境中的假面渐行渐远,他的神识魂魄好似也跟着那假面的背影一齐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假面的身影自幻境中离去,留下血雾迷蒙。
“是他!”同样陷入幻境中的修士们这时也想起来了,幻境里鲜血沾衣似是在杀人证道的心魔之主,就是那位将逆银锁之事传信于他们、又带他们前来此处的符文师!
可是太晚了。
他人的心魔幻象却在破坏他们的神识,在场的修士无不是从无数魔物中杀出生路来到的此处,心境不稳者承受不了幻境对精神的打压,想要坚持着不倒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又一人倒下,纪元烨忽地清醒过来,猛然回身向站在一侧的傀儡击去,口中默念清源心法以稳定神识,无穷无尽的灵力从清源心法中漫出又全部集中在他的这一掌上,傀儡的身体轻微晃动,接着硬生生吃下了这一击。
顾斐:“!”
磨磨蹭蹭跟着傀儡刚从通道中走出的张小道长等人:“!!”
童邢怒火中烧:“顾师弟!你找死么?怎么进来了!”他先前还笃定顾斐不会进来,就不能让他有点自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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