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宁静娇小的卧房,光线暗淡,厚重的棕木房门距离床榻不足两米,堆积黑灰的壁炉静静嵌在床对面墙壁,与床尾只有一腿之隔,其上空白处挂着几条做工精美的淡金色织锦,绸缎表面纹绣着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标志以及家族往昔的一些丰功伟绩。
拜拉席恩家族是一个古老而又充满荣誉的家族,位列坦格利安王朝八大封建大贵族之一,所以也不难想象织锦上面的画作如何夸张。
只是蓝礼并未将视线驻留在那上面多久,瞥了一眼后,就将目光挪向了左手侧的窄小窗户。
一束阳光从窗户的玻璃外投射而来,纤细明媚,照亮临近一块地板,却也笼罩出一片肉眼本不可见的漂浮灰尘。
此时他位于家族风息堡的巍峨塔楼内部,位置很高,乃至越过光芒的视线中除了阳光外就只有一片朦胧的天空。
但一股奇特的香味却隐隐从窗外飘荡而来,香味古怪,仿佛墨水与羊皮纸交融而形成的书香,却又隐隐有股子焦糊味道。
于是蓝礼掀开银色丝质被褥,套上羽毛床侧面地板上的鞋子,只穿了件单薄的黑天鹅绒睡衣就踏步走向窗口。
稀疏的琐碎声响伴随走路而不断响起,那是地板上铺着的一层灯芯草席子作祟,平时蓝礼总嫌弃走起路来这东西有些太吵,不过此时他已经基本将之忽略了,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的目标上。
嵌入墙壁内部的窗口位置不低,身高不大够得上,于是他搬过附近一张长条凳爬了上去,这才将窄小的方形窗户推开。
伴随着嘎吱声音,被阻拦在外的轻风登时顺着窗口吹了进来,海鸥声阵阵,咸咸的海风吹起他炭黑色及耳短发,风中裹挟而来的寒冷激起他白皙胳膊上一片鸡皮疙瘩。
目光越过塔楼下的庭院与一片神木林,放眼望去,晨雾笼罩城墙外的大海,将那本该广袤的海洋景象覆盖的模糊不已。
更远的地方,朦朦胧胧的船影缓缓荡漾于雾气深处,并非一条两条,而是几十上百。
它们队形整齐,从海面包围高耸悬崖上的临海城堡,看起来如同迷雾中悄然隐匿着的一群黑骑士,策马昂扬,长枪瞄准敌人,只待号角声响起就要发动冲锋——目标正是风息堡。
拜拉席恩家族的家主,也就是他现下长兄劳勃·拜拉席恩此前掀起了一场针对王室坦格利安家族的叛乱,结果刚刚起步就被他们西边的好邻居,效忠王室的河湾地领主提利尔家族打了个当头一棒,被迫远离自家领地消失的无影无踪,家族的风息堡也因此受到了河湾地士兵的围困。
只是他们距今已经围了大半年,还是没什么动静,教导蓝礼的克礼森学士声称风息堡几千年来从未被攻下,提利尔家显然也知晓这点,所以才只围不攻,以期城堡内补给耗光,活活饿死他们。
蓝礼不清楚这种说法正确与否,也没兴趣深究,因为如果不出意外,这座城堡会坚挺到最后一刻,直到劳勃·拜拉席恩一锤子将坦格利安王朝的继承人砸死,成功篡夺铁王座。
当然,他也不敢肯定这点,虽说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世界,但具体会不会按照记忆中的情节发展,却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事情……
塔楼高耸,但卧室位置所限,此时蓝礼的视线只能看到临海一面,而那也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他转移了目光。
高塔后方隐隐有士兵呼喊声音响起,可能在日常训练,也可能是有人发表讲说,伸脖子朝下看去,楼体根部的庭院内此时正有两道人影面对面交谈。
距离太远,听不到任何话语,高度原因,他们看起来也像是两只小蚂蚁,一黑一灰,不大起眼。
然而蓝礼却能够清楚的辨认出他们是谁。
风息堡的克礼森学士,以及教头加文·威尔德。
克礼森学士日常教导他贵族子嗣一些必要的学识,而此时距离教学时间已经不远。但蓝礼那湛蓝的眼眸看向的却是学士对面站着的风息堡教头。
似书香,却又有些焦糊的味道就是从这位身上传出来的。距离太远,眼下这点其实难以辨认,但香味早就已经存在了。
身为拜拉席恩家族的第三子,尽管岁数还小,但有时候蓝礼需要和教头在一个厅堂吃饭,所以他对此很肯定。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人会散发出这种浓郁的,跨越如此高度的特殊香味吗?
或者说不正常的,真的是威尔德教头吗?
靠在窗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仿佛酸涩与疼痛感仍旧存在一样。
男孩抿了抿嘴。
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进入这个印象中非常残酷的世界,投胎成为拜拉席恩的,成为蓝礼之前的许多事情也颇为模糊,但目前异常却很明显。
莫名其妙的香味、随着注视而隐隐浮现出的独特“数据”、以及最重要的——
他并不是第一次做那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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