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锋军一看,即使再坐下去,也没有话说,就只好先站起身告辞而去。
出来外面,司机坐在车里等着,郑锋军把车门带上:“走,返回供销科!”
回到供销科,里面的人都熟悉,他找到姓张的科长,姓张的科长又推说是检验科对邱上焦炭厂的焦炭检验不合格,说着还把检验单拿出来让郑锋军看。郑锋军是个精明人,去检验科也看不下个长短。当天晚上把供销科的科长约出来,在大酒店里摆了一桌。
供销科的张科长与郑锋军之前就熟悉,郑锋军每次过来都要略表心意,这次约他十分顺利,宴席上互相之间也不生分,不拘束,几杯酒下肚后,郑锋军就问起老张这次停货的原因。
老张笑了笑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原来旧人的门路都要换一换。
郑锋军说,以前也是一样的焦炭,那时供得挺好,现在说断货就断货,这可如何才好?
姓张的也不明言,说郑锋军头脑灵活,应该知道怎么办。
明人不用细说,郑锋军就是不用姓张的点化,也知道其中的根源,关键是上一次未达成签约意向,在这上面就花了不少钱,这次换了个副厂长就再掏腰包,且不说郑新平答不答应,他郑锋军就觉得这钱这样出太有些冤枉,可除了出钱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他也想过起诉,可当时候记得合同上明明白白有一项,供货方的产品应符合收货方对产品的质量要求,这样一来,即使诉诸公堂之上怕也很难把官司打赢。郑锋军比谁都明白,他们厂原来用的是清一色的漓源三矿的焦煤,后来就是和本地小煤矿的次质焦煤混着用,这样出来的产品难免会有一些变化,上一任副厂长经过打点也就装聋作哑不说什么,可偏偏又换上了这个新主,不挑茬才怪。
来之前,郑锋军就和郑新昌说过此事,郑新昌还想着侥幸蒙混过关,让郑锋军和供销科的人说说好话,毕竟以前都有孝敬。
但谁也没料到现在换了新的领导,张科长说话很难起到作用。
张科长在酒席宴上喝了几杯,说话也不留分寸,说出当时这个供货价就明显偏高,只是大家都“熟悉”了,也就这样了,现在,又有几家上门推销的焦炭质量也好,价格也合理,新到段厂长未免会动了辞旧迎新的念头。
郑锋军也多喝了两杯,把话敞开了说,旧副厂长每吨焦炭已经抽走了10元钱,现在合同数量还没供完,这叫什么事情!
他这样一说,无疑是锉张科长的软肋,说实在话,那每吨十元里也不尽是都抽给旧副厂长的,其中还有三元是给其他人的,这中间仅他就抹掉了二元。
郑锋军这样一说,张科长不免急躁起来,这要是说出去还了得?赶紧圆成此事,他问郑锋军,虽然每吨抽了十元,可你不要忘了,我们厂里每吨多给你们厂里出20元,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他这样一说,郑锋军的眼珠在鼻子上来回转了一圈,态度立即变得柔软下来,既然是明知对方办事人都在其中得利,那郑锋军不是正好抓住这个短处借题发挥吗,别忘了,郑锋军对这种生意可是得心应手的,这是人家的特长,也是最擅长。可张科长这样一说,他反倒软了下来,对着司机不敢多一句嘴。为什么?其实,每吨的总价到了邱上焦炭厂的账上就会每吨少了十元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郑锋军心中比谁都清楚,那十元钱大头都孝敬了郑新平,当然他自己也不能白干,总要给自己留个奖金。
这样一来,说彻底人家炼钢厂这边并没有亏待过他们,即使是还有百分之三十的货被叫了停,总账算下来其实也不亏。
可郑锋军愁的的焦炭厂的产品渐渐堆成了小山,春天一过,进入夏天暴雨季节,损失就大了,必须尽快销出去才行。
可大家都明白,正因为和这家炼钢厂之间的办事人都私下有了交易,才敢使用次质的混合煤,以前发来焦炭大家都已经默许,看都不不肖看一眼,更别说还拿去检验了,可现今情况已大有不同,要想继续与之把生意做下去就必须重新来。
他按照张科长的指点,还按老套路,去旁边的邮政储蓄所取了五万元钱,从中拿出三万来,这都是事先在家中和郑新平说好的,需要的时候就送个三万五万,只要能把事情摆平就行。
司机送他到门口,他轻轻地敲响了段副厂长的大门,开门的大妈已经认识他,他什么也不说就径直走了进去。
段副厂长正打着电话,一看他进来,把电话放下:“哦,是你,怎么样,昨天到供销科把情况了解了吧?”
郑锋军脸上立马堆上笑,毕恭毕敬地:“段厂长,了解了,不过”
“怎么?还有什么不明白?”段副厂长一脸不解地问。
“不是。”郑锋军苦笑了一下:“问题都清楚了,可是”
“可是什么!说句良心话,你们的产品也太不过关了,与其他家的产品比起来要劣质的多,如果想要继续和我们做下去的话,就回去把好你们的质量关吧。”段副厂长一脸正经。
“不是,段厂长,以前我们也是同样的产品,这不是”
还没等郑锋军的话说完,段副厂长就打断说:“一直这样送货,是不是?”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你贵姓。”
“免贵姓郑,郑锋军。”郑锋军连忙自我介绍道。
“我说,郑厂长,你们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倒不是不能追究,只是这中间是我的老领导许可的,你们也以次充好得了不少利,大家就都不说什么了,现在,既然你也都知道了实际情况,那就好自为之吧。”段副厂长说话直爽,一针见血,让郑锋军有话难言。
可是,黔驴技穷的他还是贼心不死,心想,段副厂长这样一本正经,上纲上线,肯定是故弄玄虚,不过是玩的伎俩而已,见了实货,怕比谁都走不动。
于是,低下头拉开包子,从里面掏出一包四方块来,放到茶几上。
“那是什么?”段副厂长看上去很惊异。
“呵呵,没什么,是我们和段厂长的一点见面礼。还请笑纳。”郑锋军做这种事一点都不感到不好意思,显得很从容。
“你这是干什么?你把它拿走!”段副厂长声音不高,仍然一本正经地指着报纸裹着的四方块说。
“没啥,段厂长,这是我们应该的,我们郑厂长也是这样嘱咐的。”郑锋军连忙说。
“你要这样,我可要打电话叫人来了。”段副厂长略提高了嗓门指着电话说。
郑锋军刻意好好审视了一下段副厂长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在说虚话,看起来人世间这种通用的万能办法要失效了。
他这才看了看段副厂长,皮笑肉不笑地:“段厂长,这,这,怎么才能表达我们对您的一片心意呢?郑厂长特意吩咐我今天来看望您,这样,我都无法回去交差了。”郑锋军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郑厂长,你们不用来看我,我也是按实情办事的,既然还想和我们再做,也不难,你回去以后把好质量关,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郑锋军从段副厂长家里出来,感到一身的不自在,这种感觉只有过一次,那就是在席主任家有过一会,这是第二次。
坐到车里,司机顺口问道:“老郑,送的礼收了吗?”
郑锋军还不知道正在思想什么,顺口应了一声。应过以后,才醒悟过来,用眼撇了司机一眼,心中说,多管闲事,转念一想,这也好,有个见证,给人家送了礼不一定就能办成事。
郑锋军这一趟无果而返,回来向郑新平报告,给姓段的送礼三万都没有答应下来,在郑新平跟前大骂那姓段的没人性,还说,要不是灵机一动省出来二万就全喂狼了,急中生智才为厂里省下那点钱来,不过,把出去这趟的差旅费加一块也有一万多元的花费,郑新平对他这次出去很不满意,可都是为厂里花出去的,再说,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安排的,只得认了。
不过郑新平对郑锋军的作为越来越感到心中不爽,越来越觉着郑锋军成了他眼中的一根刺,郑锋军当了这不长一段时间的副经理,虽然说为他出面做了不少事,但隐隐约约中总感到郑锋军有着一种很明显的野心和私心。在工人们的心中,他的形象逐渐在被郑锋军取代,他的威信在逐渐丧失,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就连另一位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接到他分配的任务后,都要再交会一下郑锋军才去做。还有,无论是办公室,保安队还是车队、车间,只要是郑锋军不点头的,大伙似乎都心存忌讳,或者是敬畏,这让一把手的郑新平及其不爽。再个,郑锋军唯利是图,没有一件事不想着捞钱,当然,之前他在自己捞钱的时候都会把大头让过来,可近来有所不同,小到鸡毛,大到上万,每天几乎都有开销,这次出去虽说是为公,谁又能保证这钱都实实在在地花出去了,那还不是他回来说一句话的事?
郑新平后悔那时不该把这个侄儿提起来,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说厂子里还黑压压堆着一大堆次品焦炭处理不出去,这更是他的心头大患,只能对郑锋军暂做迁就,好在财务一块还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