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过了一段时间，没等倪克林把报告上交上去，市里却给县里发了表扬和嘉奖的奖状和文件，特别肯定了滁安县今年的农业生产工作，并勉励县委带着大家再接再厉，继续做好今年的大炼钢工作，争取为在年底钢铁产量赶超英美而不懈努力。

当有人把市里表扬的奖状大张旗鼓地送到县政府时，倪克林还在忧心忡忡地考虑今年农业生产问题和下半年的几个月炼钢问题，最近县里的工作太多，而狂热躁动高涨的情绪掩盖了许多的问题，只有深入基层调查他才能发现真正的问题所在。他本以为是某个公社又传来的生产大炼钢的喜报，他的秘书小张却告诉他，这是市里发的奖状，表扬今年全县超额完成农业生产指标，并在全市所有的县里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倪克林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人群热烈地鼓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锣鼓声一直不停地响着，有人甚至还在县政府门口放起了鞭炮，这鞭炮声就像是催化剂，将人群的情绪推到了最高点。倪克林从办公室里出来，看着大家欣喜若狂的表情，他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一种与同志之间说不清楚的距离感。他似笑非笑地从人群当中接过奖状，人情爆发一阵欢呼声和激烈的掌声，大家都在引颈企盼着他能给大家说些什么，可是倪克林只是转身把奖状交给了秘书小张，并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好了，大家还有各自工作，散了吧”，然后便回到了办公室。

刚才兴致盎然的人群，仿佛被人当头破了一身的冷水，大家小声嘀咕着议论着县高官今天不同寻常的举动，在交头接耳中四散离去。送奖状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冷清的状况，别的地方收到奖励都是欢天喜地，登报纸、上广播，恨不得让全国的人民都知道。

倪克林让秘书小张把送奖状的人安排在县里的招待所后，他找来了刘善青，他心里明白只有刘善青最清楚这事，因为上报的材料都是他委托刘善青一手处理的。

“这是怎么回事？”倪克林指着办公桌上的奖状和文件，有些严厉和不满地对刘善青说。纸终究是包不住活的，和倪克林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了，刘善青也是非常了解这位搭档和上司的脾气的，想要再继续隐瞒怕是不太可能了，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委和倪克林说明了。原来，刘善青虽然得到了倪克林实事求是地上报生产情况的指示时，他并没有这么做，他通过与别的县横向对比判断，这样做恐怕整个县委都会受到上面的批评，批评他们生产不力，最后他下定决心还是夸大生产情况。只是他觉得这事只要倪克林不知道，也就这么浑水摸鱼蒙混过去了，可令他没有想到的事，市里竟然给他们发了嘉奖，表彰了他们今年生产工作开展的情况。

“你这是弄虚作假！”倪克林发怒地说到。“书记，在这个时候众人皆醉为我独醒是很危险的，全市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唯独我们掉链子，我们怎么向政府向国家交代。”刘善青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犯错误，他认为自己是顺应时代顺应潮流。倪克林脸色铁青，很是难看，他转过身，双手插在腰间，久久地凝视着墙上的“俯首甘为孺子牛”几个大字。他是农民的儿子，深知做农民的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也最见不得百姓的疾苦，宁愿不做官了，亦或是牺牲了自己，也要去保证百姓的利益。

一阵尴尬的沉默，刘善青心中很是焦虑不安，他望着倪克林的背影，又看看桌子上的奖状。“这段时间你在家休息休息吧，工作上的事情先交给别的同志吧。”倪克林背对着刘善青说。“这......”刘善青还想要说什么，倪克林挥了挥手，说到：“趁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反省一下，多做自我批评和检讨。”

刘善青从倪克林的办公室走出来心里是非常不满的，脸色愠怒，他心里想：“老子这是为了你好，可你倪克林却不识好歹，偏偏还要处罚我，枪打出头鸟，你倪克林硬是要逞能，但也不能拉上大伙的前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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