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快地低头,再抬起头时,神色已恢复如常,甚至,他还装作很热的样子,抬手擦了擦脸颊边的汗珠。
闫寸不语,沉默的气氛迫使卢员外继续解释道:“我从不吃那种东西,至于刘员外,他吃也不会告诉我,那种事……总有些难以启齿。”
闫寸喝了一口茶,从容放下茶杯,道:“多找几个与你们一同作乐之人,总能问出所以然。此事瞒不过去。”
卢员外的汗又淌了下来。
他的眼睛向门窗方向瞄去,确定了屋外没人,挤出一个苦笑,压低了声音道:“我……吃过几次,年纪大了,确有些……力不能逮。”
“带我去看你的药丸。”说话间闫寸已起了身,他不给卢员外任何拖沓和拒绝的机会。
药丸被卢员外放在卧房。他的卧房极尽华丽,刚走到附近便有一股香味随风而来。
闫寸看了一眼墙的颜色,墙其内混有云辉香草、麝香、乳香等香料碎末,有驱蚊虫、安神的作用。
一进屋,便看到反着光的被褥,那是高档丝绸才有的光泽,可媲美皇室用品。卢员外似对收集奇石有格外的兴趣,一个巨大的木格架占了整面墙,架上摆着各色奇石,嶙峋虬压,光怪陆离。
屋角有一只漆黑的老斗柜,卢员外打开斗柜的第二层抽屉,从中取出一只檀木匣。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木匣里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打开木匣,只见其内是一个个的锦囊,约莫十几个。
“都在这儿了。”卢员外道。
闫寸打开一个锦囊,倒出几颗小拇指甲盖大小的药丸,黑黝黝的,看不出成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打开锦囊后,闫寸总觉得有股怪味。
他转向卢员外道:“这些药丸,都是哪儿来的?”
“来处繁杂。”卢员外为难地摸了摸鼻子。
“那就说详细点,别漏过,”闫寸又对安主簿道:“劳烦起笔。”
接下来的近半个时辰,安主簿任劳任怨地干起了书吏的活儿,卢员外讲述,他记录。
除了药丸的来处,卢员外还说出了几个常与他一起饮酒作乐的商贾。这些人都有服药的经历。
在这个小圈子里,谁得了好药,总会拿出来分享,确如卢员外所说,药丸来源繁杂,有一些是他购买得来,还有一些他已记不清是谁给的了。
待他搜肠刮肚,将能想到的都吐了出来,闫寸却不甚满意。终究没查清刘员外昨晚所服的药丸来自何处。
闫寸盯着最后几粒来源不明的药丸,对卢员外道:“我们就不叨扰了,这些天您再想想,想到什么新的药丸来处,随时报往县衙。”
卢员外连连点头应承。
闫寸扎好锦囊,将木匣重新盖上,递给安主簿,“东西我们就带回去了……对了,令郎被蛰虫所伤之事……”
卢员外连连摆手道:“命案要紧,犬子事小,怎敢劳烦县尉。”
卢员外突然如此“懂事”,让闫寸觉得其中另有隐情。毕竟,父母之爱子女,绝不能姑息伤害子女的罪犯。
但闫寸没有反驳,他不喜欢浪费口舌。
卢员外送两人离开。
卢家宅院不小,前后足有五进,就在三人穿过第三进院子的回廊时,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踉跄着冲了出来。
他一边冲一边嚷着:“官老爷来喽!要变天喽!”
幸好闫寸躲得快,否则就要被这奇怪的少年撞个满怀。
他不仅躲,还伸手扶了少年一下。这一扶,可被对方那张因为涂了胭脂水粉而格外精彩的脸吓了一跳。
只见他整张脸都是惨白色的,好像刚从面缸钻出来,两个脸蛋上的胭脂鲜红如血。
他咧嘴,“嘶”了一声,显然被闫寸撞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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