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凶，不凶，只是那天你把人家老子都收拾了，儿子能不怕你？”我对旁边的老姐小声说。

父亲帮孩子把袖子撸上去，又一层层打开纱布，一个小女孩吓得尖叫起来，应该是他妹妹。他的手臂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墨绿色鳞片，像是鳄鱼身上的，除此之外还有坏疽，已经腐烂，纱布上还沾着一些肉和与脓血。一股臭味直扑鼻子，几条白色的蛆虫在附近爬着。父亲很是气愤大骂医生不负责任，竟然让他儿子都长蛆了。

“咳咳，蛆是一种食腐动物，这种蛆虫可以治愈伤口是科学界新发现，只要把它放在伤口位置，它可以吞噬病菌和坏死组织，促进伤口愈合，防止细菌感染。你儿子手臂烂成这样，让它把腐肉吃干净防止感染是在救他，而且这是人工饲养的无菌蛆，不是野外自然生长的那种，懂吗？”我解释完，瞥了他一眼。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知，讪讪地笑着，不再多话。

我给他手臂拍了一张照片，让他父亲重新把纱布缠上去。小孩子疼得直叫，又说疼，又说痒，也不知到底是疼还是痒。我们又嘱咐了一些话，便告辞离开这里。今年天还有其他事呢，可没时间在他这里耗着。

晚上下班回家吃了晚饭，去看那个玻璃瓶里的“柿子”，它没有变化。我把祖上传下来的那几本笔记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关于“柿子”和照片里那些病症相关的记录。打电话给吴睿，他说他也不清楚，不过他会帮我问一下他师父。他老人家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奇闻怪事都遇见过，应该有些了解。我谢了吴睿，又说了些客套话，便结束通话。

上午，吴睿打来电话说他师父也不知道，师父说老城区东区的螺蛳巷住着一个怪老头，姓褚，他叫他老褚。是他师父的朋友，经常收一些怪东西，他应该知道。

老城区向来是我们市灵异怪谈事件频发的地方，上个世纪还出现老太太诈尸蝙蝠的传说，连军队都出动了。一时间震惊全国，这地方本世纪初就走了不少人，白天人就少得很，晚上更是几无人烟，像是个鬼城。除了那些灵异节目组和闲得无聊哗众取宠的网络主播过来寻刺激，找素材。就没人敢过来了。

我虽然经常去老城区玩，但所谓的螺蛳巷我真的没怎么听说。一路上问了不少人，直到傍晚才找到螺蛳巷，据吴睿说是在018号，巷子很黑，只有巷口有一盏昏黄的路灯，走路了没几米，周围就暗下来了，据称这里是整个老城区阴气最盛的地方，挖出过不少死人。一个人走在巷子里，不时可以听到风声和夹杂在里面的叫卖声和孩子的欢笑声。我故作听不见，一路往018号走去。不多时便来到门口。

敲了三下门。为我开门的是一个老人，面色枯槁，胡须很密，个子不高，身材很瘦，脸上有很多黑斑。穿着黑色长衫，黑布鞋，他把我领进屋内，他家里霉气湿气有些重，我四下里看了一下，屋里虽然有些破旧，倒也打理地整整齐齐。我问候了一下，正要说明来意，老褚摆了摆手说

“你就是方警官吧。吴睿那小子已经和我说了。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吧。”虽然看起来很老，但是声音却比较洪亮，不像老年人。

“老先生，就是这个，有个孩子也吃过了它，这是那孩子的照片。”我把带来的瓶子打开，把红色的“柿子”递给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他看了“柿子”和照片一眼。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还给我。

“跟我过来吧。”他冲我说了一句话，便背过身走进一间屋子，我跟过去，经过三个房间来到一间小屋，屋里摆放着一具棺材，棺材里有一具成年男人的白骨。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何用意。

“这是我儿子，也是吃了这个果子才变成这样的。这个果子是鳄鱼的怨气和煞气凝结而成的，只要吃了它，浑身皮肤就会和鳄鱼一样，最后腐烂只剩骨头和一些碎肉。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五天。”

“您知道它的来历？有没有办法治疗？”看到棺材里的白骨心里已是明白了八九分，但还是抱有一丝幻想问一下。

“跟你说个故事吧，也不长。”他自顾自说着，现在我可没心情听您讲故事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没有阻止他说下去。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距这里三百里的山区有一个村庄，名为卧牛村，因为从附近山上居高临下，这个村子就像是一头卧着的老牛，村名便由此而来。村口有个不算小的水塘，得名鳄鱼池，因为里面都是鳄鱼。鳄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何进来的。附近经常有村民被拖进水塘里被鳄鱼吃掉，虽然很害怕，但是这个水塘又是村民洗衣服必须去的地方，所以总有妇女洗衣服不注意被拖入水池淹死吃掉。村民虽想除掉它们，但是奈何没有这胆量，于是去附近报官，起初官府见他们是穷老百姓也不会给好处，就不想管，但是后来还是派了一队警察过去杀鳄鱼，那队人马进了村，领队姓褚的队长让村里的人准备一些饭菜，又抓了一些野兔青蛙，杀死部分，扔进一个大深坑里，然后让村里人晚上都不许出门，夜里只见一条条鳄鱼闻到血腥味和野兔青蛙的声音全从水塘里爬了出来，一个个跑到附近的坑里，结果那些鳄鱼全部掉入事先挖好的陷阱中，埋伏在附近的军警一跃而出，老套筒，汉阳造，三八式，全招呼上了。

一阵乱枪之后，鳄鱼终于死光了。那些警察把鳄鱼的皮全部扒下带走了，为什么要带走鳄鱼皮？所谓无利不起早，警察局长听他太太说鳄鱼皮很值钱，（这也是褚队长后来才知道的。）立马改了主意，就让褚队长带一队人过来杀鳄鱼，搜集鳄鱼皮去卖钱。

那队人马把鳄鱼皮带走，村里人不知道鳄鱼皮的价值，以为是好心帮他们杀了鳄鱼，很是高兴，还感谢他们警察。他们走后，村民自己便把鳄鱼的死尸随便埋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

怪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一年后，村里有人发现了村后面有新长了一棵树，树上还结了果子，和柿子一样，村里有馋嘴的人看到这些红润的果子，也不管什么来历，就摘下吃，结果回家后第二天高烧不退，浑身长出墨绿色硬硬的鳄鱼一样的鳞片，还有坏疽。浑身疼痛，瘙痒难忍。又过几日，身体全部腐烂，最后烂得只剩骨头和一些肌肉组织，村里有些人已经害怕了，但是还有人忍不住要吃，也是同样的下场，村民发现那棵果树正是一年前埋鳄鱼的地方，都说万物皆有灵，难道是那些死掉的鳄鱼作祟？全村筹钱在附近山上道观请了一个道士，道士说那个果子是鳄鱼的冤魂结成的，而树干和树根树枝则是鳄鱼的骨头和筋脉化成的。这些都不能吃，吃了会上瘾，最后就会和先前那两个人一样，而且，树也不能砍，否则砍了鳄鱼灵魂的寄身之所，恶灵怨气更深，报仇的话，全村都会难逃厄运。全村人更害怕了，村长便订立了一个规矩，只要是本村的人都不许碰那棵树，至于外人，也事先告知一下，如果劝不了就随他去。褚队长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后悔不该把鳄鱼的皮扒了，把它们杀死还要扒皮，难怪怨念如此之深。而那局长的儿子也不知从何处得到那个果子吃了下去，死相和那两个人一样。

时间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几个年轻人旅游路经此地，其中一个人看到果树上有几颗果子，便摘下一些分给伙伴解渴，没想到第二天回家也得了如此症状，他的祖父见此大为惊慌，这正是几十年前传说中吃了会眼睛变黄，浑身腐烂而死的鳄鱼果实。那些鳄鱼正是他带人杀死的。还扒了它们的皮。没想到现在终于得报应了。不久前儿子遭遇车祸死去，现在孙子也死了，悲痛不已，他买了一个棺材把孩子放进去，打算陪着他到自己死。几年时间，孩子早已化为枯骨，而他依旧每日看他孙子，舍不得他离开。

“那位队长就是您吧？”我问道。

他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半晌，说了一句

“凡是吃过它的人都会死。至今有很多人都去过，也吃过，但是都没有活下来的。你们放弃吧。恕我无能为力。”

“时间不早，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早些休息。”见他没有办法，虽然失望，但我自己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得告辞。

“天黑小心，慢走啊。”走出大门，后面传来老褚的声音。

“谢谢您。一个人在家注意点啊。”说完便转头往巷口走去。

小张那大舅子的孩子最终还是死了，和老褚说的一样，眼睛到死还是黄的，浑身长着墨绿色鳄鱼身上一样的鳞片，坏疽，腐烂地只剩骨头和碎肉。他家里一片哀嚎。小张也为此请了半天假去参加葬礼了。

“今日快讯：我市老城区一套出租房内惊现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均为男性，据警方称死亡时间有两至三天，死亡原因和男子身份警方正在调查中。”再看照片，两个男子躺在床上，全身腐烂严重，骨架清晰可见，床上尽是体内的内脏和脓血。不过脸部完好无损，他们脸上并没有痛苦的神色，旁边还有两支注射针。再看那两人，仔细辨认，那不正是那天在火锅店里遇到的那两个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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