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怎么了?”
这时,吕新圆的手机响,她拿起来接听:“小霞。。。什么,好,我马上回去。”
吕新圆放下电话神情紧张地站起来。
“怎么了?”何子枫问。
“小霞来电话,说爷爷出事了。”
“啊,那快走吧,我们陪你一块回去。”
三个人匆匆出门。
初夏的北京城已显露出燥热的端倪,沿着中轴线一路向北,在一片广阔葱郁的植被覆盖下隐匿着一片古朴的院落,与前门、什刹海和鼓楼的四合院不同,这里的院落更加静谧幽雅,清凉也似乎格外眷顾这里,与清风一起驻足不前。
忽然,静谧被“啊”的一声惊叫打破,枝头休憩的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走了。
一座三进的四合院正房里,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一打眼就知道是晚清的,正对门口倚墙置着两张宽大的黄花梨太师椅,中间的茶桌上摆着一盆迎客松盆景,小叶紫檀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几件带着老气的古玩瓷器,墙壁上挂着的名人字画颇具风雅,屋子正中央横着一张硕大的红木长条案,笔墨、砚台、镇纸和笔洗规规矩矩地各归其位,而几大卷宣纸和众多大小不一的小镊子、小刀子等古书画修复工具却调皮地散落着,一个胡子花白、戴着圆形眼镜的老头正瞪大眼睛瞅着桌面上的东西。
吕瀚眠指着桌面:“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乱碰我的东西,(过来把工具一个个攥在手里强迫症般一件件整齐摆好)这些都是有次序的,干起活来才顺手,几十年了一直都是这样放的,还有宣纸,有生有熟薄厚不一怎么能混在一起呢,听见了吗小霞,(回头看看没有人)人呢?(大声喊着)小霞。。。”
保姆小霞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怎么了吕爷爷?”
“你干嘛去了?”
“我去开。。。”
“开什么开,不是告诉你不要乱碰我的东西吗?”
“我没碰啊?”小霞满脸委屈。
“不是你,还是我呀。”
“爷爷,昨晚你工作到深夜,早上我打扫房间的时候看见桌上的东西就是乱乱的。”
“睁眼说瞎话,为什么现在都整整齐齐的,长腿了不成?”
小霞有些发懵:“啊?(望着吕瀚眠手里还攥着一把小刀)不是您。。。”
“我什么我,还有这宣纸,就这么胡乱地堆在一起,小霞呀小霞,圆圆花钱请你来家里照顾我,你怎么能说谎呢,唉。”
小霞委屈的差点哭出来:“这些宣纸掉在了地上,您不让乱碰东西,我只好原封不动地抱起来这么放着。”
“胡说,好好的能掉到地上?”
小霞弱弱地回道:“可能是风。。。”
吕瀚眠板起脸说:“你再这样非把我气疯了不可,欸对了,不是让你去查查圆圆几点的飞机吗?”
“新圆姐她回来了。”
话音刚落,吕新圆出现在门口,吕瀚眠望过去嘴唇颤抖着,手里的小刀“啪嗒”掉在桌面上,老爷子的眼眶里泛起泪花。
“圆圆。”
“爷爷,我回来了。”
吕新圆跑过来和爷爷紧紧相拥,像是十年未见一般,吕瀚眠摸着孙女的头发笑得那般灿烂。
吕家大院西厢房,吕瀚眠颤抖的双手拿起那张老唱片抬头望着吕新圆:“你真的把它找回来了?”
吕新圆咬着嘴唇点点头,抑制着眼泪不要流下来。
吕瀚眠低头查看封套右下角的那枚篆体印章得到了验证,起身拉着吕新圆来到灵位前,遗像上是一位青衣扮相的中年女人,吕瀚眠将唱片放在遗像旁边。
“老伴儿啊,四十多年了,终于了了你的,更是我的一桩心愿,都怪我在动乱期间不小心把它弄丢了,我知道这张老唱片是你的挚爱之物,今天咱们的孙女把它找回来了,自从圆圆长大后听我讲述了这段经历就开始四处找寻从未放弃,今儿个终于。。。老伴儿啊,你虽然先走了留我一人,但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好孙女,天天陪着我,一点也不孤单。”
吕新圆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回想起当年的情景——灵堂里布置得庄严肃穆,花圈的挽联上写着“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薄晓芳先生千古”,臂缠黑纱的吊唁者在薄晓芳的遗像前鞠躬致哀,吕瀚眠回礼答谢,六岁的吕新圆眼睛哭得肿肿的,小手紧紧攥着爷爷的手。
吕瀚眠回过身看见林晓晓站在门口。
“呦,子枫来了,别站着啊,进来坐。”
林晓晓有些发懵。
“爷爷,她是林晓晓,我的闺蜜。”
“吕爷爷好。”
“噢,那子枫是谁来着?”
“子枫是我发小啊。”
“想起来了,子枫是男孩,瞧我这记性,这脑子啊,越来越不好使了,欸,那子枫怎么没来?”
“子枫他。。。”
林晓晓连忙说:“他马上就来。”
这时从院子里传来何子枫的声音:“吕爷爷,我来了。”
门一开,何子枫抱着一台老式留声机走进来,吕新圆和吕瀚眠都愣了。
何子枫过来放下留声机说:“吕爷爷,这是我前一阵在潘家园淘的宝贝,一九四七年的美国货,音质还那么棒,像夏日的蝉鸣一样好听,就盼着这次新圆从温哥华能把老唱片买回来后给您抱来呢。”
“买回来?圆圆,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没有,爷爷,快听听吧。”吕新圆朝何子枫挤了挤眼睛。
何子枫连忙应着:“对。”
“不急,你们刚下飞机一定饿坏了,咱们先吃饭。”
吕新圆看了一眼何子枫,说:“我们不饿。”
这时,从吕瀚眠的腹部传来“咕噜”一声响。
林晓晓笑笑:“吕爷爷,我们带您去外面吃吧。”
“那怎么行,你们都累坏了,唉,小霞这孩子哪都挺好,就是做饭不得我胃口,对了,今早我突然想吃一样东西,馋得我呀百爪挠心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何子枫问:“什么东西,我去给您买。”
“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幸好我写在一张纸条上了。”
吕新圆说:“纸条在哪?”
“纸条。。。想不起来了,等等,让我缕缕啊。”
吕瀚眠来到床边坐下,然后起身走进卫生间绕了一圈嘴里叨念着:“早上起床洗漱过后就出门了,(走出房门穿过院子,吕新圆、林晓晓和何子枫鱼贯跟在后面),第一件事就是去圆圆的房间开窗通风,知道你今天回来(遂走进东厢房,吕新圆有些感动,三个人继续跟着,顷刻又出来),然后拾掇拾掇花草,喂鱼喂鸟(来到一片葱郁的盆栽花草跟前摆出浇花的动作,一个黑陶大缸里几只金鱼悠闲地游着,一棵柿子树下吊着一只鸟笼,里面的鹩哥看见吕瀚眠走过来张嘴说着“小帅哥,小帅哥”),完事之后就是到后院查看一下库房(来到后院,库房的大门上着锁),最后就是每天必打的一套太极拳(返回院子里比划了两下,突然转回身,后面跟着的何子枫猝不及防险些撞在林晓晓身上),忽然就想起那样东西,马上喊小霞,可她去买菜不在家,我怕忘了急忙跑到书房(小跑着跑进正房,三个人紧紧跟着)用笔记下,(从笔架上拿起一支毛笔立在桌案前)可怎么就想不起来纸条放哪了呢?”
“别急爷爷,再好好想想。”吕新圆安慰着。
“就是想不起来了嘛,我这脑子啊,最近怎么了?”
何子枫忽然瞟见吕瀚眠上衣口袋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他伸手掏出一张宣纸条。
“是这个吗,吕爷爷?”
“对对对,就是它。”
吕新圆和林晓晓松了口气。
何子枫展开纸条,上面用标准的正楷写着“灌肠“两个字。
“原来吕爷爷想吃炸灌肠了。”
吕瀚眠舔着嘴唇说:“尤其是刚出锅的,蘸着蒜汁儿。。。”咽了下口水,可爱至极。
“我现在就去买。”
吕新圆说:“还是我去吧,爷爷最喜欢小时候老房子胡同口那家小店的灌肠,顺便送晓晓回家,子枫,辛苦你在家里陪爷爷聊会天。”
“说什么呢,快去吧,走吕爷爷,咱们听唱片去。”
吕家大院大门口,保姆小霞拎着行李站在吕新圆对面。
“新圆姐,我实在是。。。”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谢谢你小霞,这些日子对爷爷的照顾。”
吕新圆说完把一个信封塞进小霞的口袋,小霞阻拦着。
“姐,我不能要。”
“拿着吧,让你受委屈了。”
保姆小霞有些激动:“你和吕爷爷都是好人,可爷爷的病好像越来越重了,你还是早点带他去医院瞧瞧吧。”
吕新圆点点头。
路上,吕新圆开着车面色凝重,林晓晓坐在旁边。
“已经是第五个保姆了吧。”
“让小霞离开的最主要原因还是爷爷经常忘事委屈了她。”
“能理解,一个年轻小姑娘时不常地看见老爷子方便或洗澡的时候不关门,搁谁也待不下去的。”
“所以晓晓,还得麻烦阿姨帮我个忙。”
“放心吧,回家就跟我妈说,让她再物色一个新人选。”
“这次一定要。。。”
“我知道,男的,脾气好,还要会做饭。”
“而且要快。”
“嗯,不过这次感觉吕爷爷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你想瞒他到什么时候啊?”
吕新圆轻叹一声:“瞒一天算一天吧,爷爷自尊心强,如果知道自己得了老年痴呆一定会受不了的,他这辈子太不容易了。”
林晓晓不再说什么,望见吕新圆的眼圈已经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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