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父母离世得早,带着年幼的弟妹辛苦过活,若非诸位大人和众乡邻时时帮衬,如今怕早已是一堆白骨了。挨冻受饿的滋味凌远比海大人更有切身体会,又如何不知此物的重要?又如何不知干系重大?大人可知当僰人决定献出此物时,凌远是何等的开心,又是何等的伤感”,见海瑞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凌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凌远开心,是因为有了此物,我大明百姓便再不会挨饿,更因为僰人献出此物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从此西南大定,百姓再不受战祸之苦。可凌远又很伤感,若是多些曾大人、陈大人、徐大人这样的远见卓识,少些胡天锡之流的斯文败类,早一些招安僰人,弟弟妹妹又怎会受随我吃那么多苦。是以,凌远虽只是一介秀才,便是拼了性命也决不能让海大人奸谋得逞,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海大人恣意妄为,将朝廷和诸位大人费尽心血才换来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大人你就看不到,哪怕是多问一句多看一眼……,我真为方大人和她的族人感到不值和悲哀,满心的欢喜满心的崇敬满心的希望,却不想等来的却是灭族之祸灭顶之灾,难道这就是叙州百姓为之欢呼为之哭号的海青天么?”。
“你可我说出这番话来心有多痛,又有多么的失望。哀莫大于心死,你亲手为我立起一个典范筑起一个梦想,又残忍地亲手毁了他”,凌远抬起头轻轻叹息一声,历史究竟是个什么玩艺儿,当真令人唏嘘徒呼奈何。兜来转去却一不小心就在一个不经意的节点被打回到了原点,自己空耗一番心血,究竟是为了什么又究竟能做些什么。
“难道——我真的错了么?”,大堂里一片死寂,海瑞张着嘴,目光呆滞,他很想反驳,可凌远象看透了他的心一般每一句都说到了他心里,冷汗簌簌而下,落进眼里,有些涩,落进嘴里,很苦。凌远那轻轻一叹更让他浑身一颤,笔直的腰杆弯了下去,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两行老泪滑落下来,“汝贤受教了,谢先生”。捧起官印脚步踉跄地走到陈大壮面前,“海瑞愚钝险铸下大错,辜负陛下信任,有负朝廷重托……”。
“呵呵,又要罢官了么?”,凌远仰头冷笑两声,“此一去,自还是一路呼号箪食壶浆,你还是那个为民请命宁折不弯的海青天,我等却成了逼忠驱贤的刁民奸臣,海大人,当真好算计”。
海瑞僵硬地转过身,“我,没有”。
“没有?”,凌远跨上一步,“那你欠下的难道就不用还了吗?”。
“欠什么?”,海瑞目光呆滞地看着凌远,又僵硬地转向方三娘,慢慢地点点头,“方大人,海瑞罪无可恕,实是无颜面对大人,这条命且作赎罪了”。
“海大人!”。
“海大人!”。
陈大壮等人猛地从愤懑中清醒过来,徐国彦万成更是抢步挡在了海瑞身前,海瑞虽心存恶念其心可诛,但只有其心未行其实,朝廷也不会任他妄为惹出一番血雨来,该打该骂该罚该罢但他却不该死,若是刚一到任便被逼死在了这里,在座诸公怕是没一个能脱得了干系。
“要死,那便让他去死!我倒要看看他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见先皇先圣!”,凌远暴喝一声,“海瑞!你以为你一条命就还得了么!两万僰人亟待安抚,叙州百姓在盼着你为他们撑起一片青天,朝堂诸公眼巴巴等着你把红薯亩产提到两千斤,陛下在满心期待着你传回叙州大治的奏折。你,你,你却只求一死成全你的清名,无君无父,禽兽也!难道我一番话你当真一点也没听进去么!
“你,你,你还我海刚峰!还我海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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