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细作,锦衣卫?李涤茫然地抬起头,“下官愚钝,大人此言……”,忽然激灵灵打个寒战,“大人,大人,下官纵是平庸,但身负皇恩也知以死报国,大人若如此加罪于我,便是万死下官也决不……”。
“李大人稍安勿躁”,徐国彦直起身暗暗舒了口气,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这李涤三人确是不知情,“以前不知现在也是知道了,没有结果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此间半步,违者莫怪本官手下无情!都起来吧”。
见陈大壮也抬了抬手,李涤三人这才战战噤噤地爬起身,虽是摸不到半点头绪相互间却也不敢以眼色相询。
“都坐吧”,陈大壮也暗暗舒了口气,前日徐国彦寻来府上他才知道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卧着这样一位恶客,待得知戎县境内居然闹出了这等大事更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当真是要把天都捅个窟窿了。哪里还敢有丝毫耽搁哪里还敢坐什么轿子,这两日一夜马不停蹄,骨头都要折腾散了,直到这时一颗心才稍稍放下。心思电转间,一个念头莫名地冒了出来,心下不由一阵狂跳,端起茶盏努力平复了心绪,锦衣卫本可以独占此功徐国彦却是拉上了自己,这其中自然有示好之意,但锦衣卫办事不可以常理论之,这个时候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陈大壮闭目转着心思,徐国彦眼睛半睁半闭也不说话,可苦了李涤、陆灏、于谦三人,额头的冷汗流进眼里也不敢挤一下眼睛,生恐引起误会被抓了把柄,房间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大人!”,抖抖索索便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官员大步跨进门来,大冬天的竟是满头大汗显是走得甚急,“大人,三羽急报!”。
徐国彦强自镇定地抬手接过粘了三根羽毛的信封,仔细察看了信封上的火漆封印,撕开信封。
进来的这位锦衣卫官员四十左右,比徐国彦要年长一些,此时也如陈大壮一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徐国彦手中的信件。待看到上官面上涌起一片潮红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那人紧绷着的肩背也松驰下来,瘦削的脸上堆起笑容,拱拱手,“清源兄,于谦兄,明远兄,兄弟万成,忝为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副千户,这厢有礼了”。
“不敢,不敢”,陈大人虽是再三安抚,上官面前李涤三人又哪里敢真的坐了,小心翼翼挨了半边屁股,三魂七魄还没归位,听得此言惊得差点出溜下去。副千户那可是堂堂从五品大员啊,比之叙州知府陈大人也只稍稍矮了半阶,何况还是见官大一级杀官如杀鸡的锦衣卫,敢和这些阎王称兄道弟的九成九都真的去见了阎王了。
“早闻明远兄教子有方,只可惜缘悭一面,今日定要与明远兄一醉方休,也好讨教些法子回去教训教训我那几个不成品的小子”,万成将李涤、于谦按在椅上,把着陆灏双臂神情甚是亲热,回头看向徐国彦,“大人,陆平年少有为,便是让我这作上官的都颇觉汗颜。立此大功,您看是不是也该升上一升了?毕竟一个锦衣百户着实太委屈了孩子”。
锦衣百户?陆平?李涤心头一跳,难道……,余光瞥了一眼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陆灏,眼前又现出那个十六七岁性格跳脱的毛头小子模样,‘立此大功’四个字在脑子里打了几个转儿,心中似有所悟。
“这……”,徐国彦面现难色,为难不为难的只是作个样子,其实他心里更想把这锦衣百户安在那个穷秀才凌远头上,便是千户也未尝不可。如此一来这邀天之功便能牢牢抓住了,这对南京锦衣卫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对他徐家又何尝不是。自家祖上虽是号称开国第一功臣的魏国公徐达,可大明立朝已两百年有余,徐家也早无往昔荣光,他们这一支更是只靠着父亲一个世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的闲职撑着门面。自己这十来年几番出生入死也才于去年递补了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以千户官身代掌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不想却是引来那些御史喋喋不休不依不饶。
上月父亲从京城那里得悉朝廷有意出兵清剿为患川黔多年的都掌蛮,当即遣自己秘密潜来叙州府,一则是居中策应赚取些功劳,二则也是暂避风头。却不想潜隐凌宵城的锦衣细作前日突然传回急报,这个被都蛮绑去的秀才凌远竟反要将那都掌蛮给招安了,成功率竟然超过七成。剿灭都掌蛮是陛下继位后的第一桩军*国大事,便只是为了皇家颜面朝廷也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且只许成功不容有失。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其招安,这意味着什么?皇威浩荡威服四夷,史书上都要留下重重一笔的。这首功自然是运筹帷幄计胜千里的托孤诸臣,但简在帝心,对有功之臣陛下又岂会吝惜封赏。有一刻他甚至想过寻机将那秀才杀了独据此功,可那细作于急报中的隐晦话语让他有些迟疑,凌远是招安都蛮的关键人物,若生变故恐事难成偕。
而万成一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则让他猛地清醒了过来,这番功劳实在太大,大到单单一个锦衣卫单单一个徐家是万万吃不下的,若是贪心怕是一口汤也吃不成反而会自招祸端。
既然吃不下,那便要另寻能吃得下的有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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