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敢!”张天津小声地说。我猜他心里其实也对洗澡蠢蠢欲动,要不然他早大声出卖我了。
“你可真小胆。”我故意说道。
“要淹死了怎么办!”他又说。
“你娘在这里,能看着你淹死?”那一刻我只想到,即使真有人被淹死,也一定是他,谁让他长得白白胖胖的,“你问问你娘,让洗就洗,不让洗散伙。”我继续怂恿他。
张天津回过头,将脸一拉,浮现出一副略带撒娇又满含委屈的样子,“娘,我想和小强哥在湾里洗澡!”
婶子正握着一条粗布裤子与搓板猛烈摩擦,沉浸在那种悦耳的“刺啦刺啦”声中没有听见。张天津见状,伸出右手撕扯住自己跨栏背心的左吊带,脸面更加委屈了,他大叫道,“娘!”
婶子猛然抬头,望着张天津,看样子她被吓了一跳,张天津立即说,“娘,我要在湾里洗澡!”
婶子迟疑了一下,她得考虑一下安全问题。但她对孩子的疼爱占了上风,因为她看到张天津的眼圈红了,眼泪马上要夺眶而出。她说,“好吧,别上深水里去,洗洗快上来。”话音刚落,我偷偷瞄了天津一眼,发现他的眼圈立刻恢复了正常。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婶子偷笑了几声,心说,张天津啊张天津,你还会来这一手!
张天津扯我一把说,“快走”,说完我们两人兴高采烈地扑上岸,三下两个脱个精光,“扑通扑通”跳回到水里,像四肢着地的动物一样,在浅水里匍匐前进,搅动着池底的稀泥。所到之处,每留下一只脚印,就从那里盛开出一朵漂亮而延展的泥花。水里清凉无比,我们非常惬意。
童年的时光美好而漫长,无忧无虑让我们忘掉了时光为何物。
8月份的天气,偌大的湾上,只有我们三个人,除此之外,就是东边、南边横着的两座村庄,东边是我们张家村,南边是小小的王家村,西边则是一片静寂而辽阔的令人晕眩的原野,一马平川。
我和天津在水里嬉戏打闹,水面没过我的腰际,水底高洼不平,偶尔踩到一块其他高台。我俩笑着,笑声在水面上浮动着。婶子不时看看我们,幸福地微笑着。偶尔我站在高台,向小小的王家村遥望,那座不过六七十户人家的小村庄。
老人讲,每逢王家村人乍翅儿时,张家村都会以这样的话教训他们,“哼,小小的王家村,我们张家村每个人吐口唾沫,也会淹死你们!”
我们越玩越嗨,离岸边越来越远,水底的情况越来越复杂。
我记得去年大旱,全年没有下雨,池塘干涸了,阳光的暴晒干裂了塘底,道道裂纹触目惊心,小鱼儿的残骸印在干裂的泥块上。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无事便扛把铁锹在塘底挖泥鳅,将偌大挖得一片狼藉,每个高台旁边都暗藏着大坑。今年这个雨季来临,上天喜降甘霖,雨水重新灌满了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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