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不断向上升腾着热气,王顸闻到了麦饭粥的香所。人在饿得不行的时候,任何一种食物的气味都是芬芳弥漫的。
那位在车上不曾露面的女子,脚步轻轻地从暗暗的灯光中走到门槛前,接过了托盘,后退几步,方才转身。王顸不大清楚这是什么礼节,只是觉得这女子,应该就是陈儿洒所访说的那个,什么江陵李家的女公子……
不等王顸把这个女子的来历想明白,另一个丫头就走到了门口,问:“不说是去请个道士来?还不见人?”
“正是!”庾常侍忙答应着,道:“那狗道士很快就能来到,只是,这一刻,小爷子有没有缓和迹象?”
“这粥,他如何咽得下?从小就没见过这般粗食,若有个鸡子羹,应该也能勉强吃两口……”丫头言语之间就要落泪,王顸忙道:“他若是还在发热,能喝几口稀粥,也……也算……”
王顸正不知如何把这话说下去,屋舍里面,却听见那一个女子在灯火暗淡处说:“小爷请阿兄进来说话。”
不等王顸确定这小爷所谓的阿兄是不是自己,庾常侍赶紧推了王顸的后背一把,道:“少君侯快快进去,陪小十爷说说话,或许这二日路途之中,小爷子十分烦闷的缘故。”
王顸快步进到屋舍内里,发现陈设简单至极,完全没有在前世之时所想象的皇家气派。两束红红的蜡烛一左一右地立在两厢,正面壁龛之中是一尊辨不清面目的铜像,前面是供案和几架坐床。除此之外,并无多少过于讲究的陈设。
往右手边走,幛幔后面是一具稍宽大些的胡床,安梁郡王半倚半靠在上面,双目无神,也不喝送到嘴边的稀粥。
“阿兄,见到阿爷,还要几天?”安郡王这话。突然把王顸给问住了。
对呀,咱们这是北上出使长安,你的阿爷亲爹应该在江陵才对吧?怎么可能几天才能见到?若要到了长安再返回江陵,以这马车的赶路速度,最起码也得几十天吧?
几十天,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而言,差不多就是天荒地老了吧?王顸灵机一动,道:“弟弟喝了这粥,好好睡觉,明日快快赶路,很快就能见到阿爷。”
没想到,安梁郡王却是一把推开了那女子又送到嘴边盛在细柄银汤匙中的稀粥,泪眼汪汪,愤愤道:“阿兄骗人,明日赶路,也是去长安,又不回江陵,阿母也说,到了长安,让我乖,听阿兄的话。”
这番话,像是耗尽了安郡王爷的力气,话一说完,小脑袋就歪在那个侍女的臂弯里,沉沉欲睡。
庾常侍见状,忙跪倒在地,轻声道:“郡王殿下这番北上,或许,从此乾坤扭转,促保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也有可能……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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