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卑职的想法,眼下就该连夜赶路,大家辛苦一些,也比住在这太和驿站更强百倍。”庾常侍说此话时,竟然不看王顸,而是转了身过去,背对着众人。
这时,车上的丫头连滚带爬地跳落到了地面上,上前抓住庾常侍的衣襟,哭着骂道:“庾大人,你可是狗屎糊了心?你要连夜赶路?你可是一直自认为是世受皇恩的贤良之臣,这一刻,小十爷病重,哪里还能连夜赶路?你是做好了打算不再返回江陵城?你这是恩断义绝!”
话里有话,此中大有乾坤。王顸有些激动了,暗暗希望那女子多多放些话出来,也好让他更明白一些。
庾常侍皱眉,摇头,又忙摆摆手,道:“好啦,好啦,我虽位卑,却不敢辜负大王殿下,你莫再说那些疯话!安梁郡王的安危,干系我等身家性命,我等读书之人,何止不知这些道理?难道我愿意连夜赶路?尔等……尔等……没经见过战场生死,从来就不考虑个……敌进我退的长远。”
那丫头像是懂了其中道理,忙又赔笑,道:“奴家也是一心为小王爷着想,谁还不知道您在建康城下领过兵打过仗?若不是大人您抗贼有功,大王殿下断不会委此重任。”
王顸顾不得去想建康城下领兵打仗之事,忙说:“那就快快入住太和驿站,让那驿丞老儿赶紧安排人等弄些热汤饭来。”
庾常侍猛然转过身来,面对王顸,急急地道:“我的贤侄,你一个聪明绝顶之人,为何也犯糊涂?难道你真不知这一带的形势?”
“此话怎讲?”王顸索性一装到底,说:“我涉事未深,慌乱之时,哪里懂得这些?”
“此地,跟那叛逆之人所据襄阳郡不足三百里,保不准早有细作报告了我们的行踪,那驿丞若被收买了去,再佯装忠于大王殿下,我们岂不是做了冤死之鬼?”庾常侍这番话,直说得王顸一时没了主意。
不承想,那丫头上前一步,死死伸手抓住庾常侍相交于胸前的衣领,怒目圆睁,问道:“建康城大兵压境之时,你真有那个胆量领兵带队冲锋陷阵?如今是小十爷病了,又不是前有劲敌后有追兵,你到底怕个什么劲?”
庾常侍一时语塞,面色窘迫,头往后仰,又挪开步,生气又不好发作的样子令王顸觉得好笑。中年男人在年轻女子面前,往往就是这样,比秀才遇见兵还有理说不清,处处不占优势。
王顸忙拉住丫头的手,用力地掰开,庾常侍于是得以后退半步。王顸又对那丫头道:“此刻,也不是吵嘴打架之时,哪能跟大人如此无礼?你我众人都该想想对策,共渡难关才是。”
“对策还用众人想?”丫头抢白道:“后头的车上,装满一车的米面果蔬菌干鲜笋腊肉腌鱼,那是夫人专为小王爷预备,难道你还怕在那驿站里熬粥,那驿丞老儿趁你不备,给粥里下了毒不成?那么多兵士,你不能安排妥当之严加看守?”
庾常侍忙点头称是,道:“这倒不会,有兵士守护,那驿丞断无可趁之机。”
丫头依然不肯轻饶,又道:“亏你大言不惭当年在建康如何为国守城,如今我倒看不出,你哪里还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霸肠子?奴家倒担心你这等模样去了北国,哪里能保得住一国使节之尊严?”
好一个厉害的女子!王顸心中暗暗惊讶,一个丫头啊,一个服侍人的奴婢啊,如何能够说出这般狠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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