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出身的宁德平今年二十七岁,却是一个极善察颜观色的机灵人。此秉性用在与敌对垒周旋之时,突出了一个细心与谨慎。这一刻,宁德平察觉到了破奴舰二层平台上手持弩机的军候毛山虎。
没突舰上没有船室,自是没有可登高之处,但这也不妨碍宁德平发起反攻,他进入底舱,命令棹手们调头向西,算是逆流而上,佯作怯敌而退。
就眼下形势而言,敌我相距太近,反而没有机会可寻。没突舰向西挪动十几丈,浔阳舰仍是不动,毛山虎再瞄准,连连发射,却是连连扑空。宁德平所率没突舰谓之西征奋威舰,其中来历,无人说得清,只知此舰名谓乃侯大丞相亲笔所点。
毛山虎在高处连发三箭,皆射中了没突舰上的人字形掩障。
众军士不由得胆战心惊,宁德平反而得意,说:“敌在攻击之时,恰恰忽略防守,弟兄们瞅准时机,一箭毙之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所谓人字形掩障,并非多高深之物。不过是两扇门板搭成一个人字,军士躲在下面即可防左右方向之箭矢。若错开方形,箭矢自人字形掩障前后飞来,则又另当别论。
刺奸曹行参军庄瑞霖看清了浔阳舰与奋威舰的阵势,忙对着左军校尉彭安城喊道:“你也动不了么?就不能横冲直撞?”彭安城像是会意,洞庭舰随即向南调头又向西,直追奋威舰,庄瑞霖又大叫:“莫叫他跑了!都是做梦抱紧侯景大腿的家贼!”
任约在船室中笑道:“管得太宽,当心后院失火!”王顸本想跨过门槛到外面去看一眼,又担心任约在此另有异动,只得站在原处不动。邓瑞说:“宋太保如何就安生了呢?咋不嚎叫?”
王顸快步跨到门槛前,向门外探身一看,宋子仙果然卧在笼中一动不动,如喝醉了酒。邓瑞跟了过来,问:“太保睡了?太保……”
“不好!”王顸闻到了一股难言的焦糊味道,问:“烧着了他的肉?”邓瑞说:“太保,你傻啊,也不知道动一动?”说着,把手伸进囚笼中拉了宋子仙的手,却是碰到了炭火一般疾速地抽回,大叫:“大都督,太保……可能死了!”
一听此言,王顸快步退回到了任约跟前,对一个军士说:“你过去细看看,他如何会死嘛?”
任约说:“定是死了,若不死,他能忍一点皮肉之苦?我深知他的为人,娇贵的很呐!”邓瑞又伸手摸摸宋子仙的鼻子,突然就跪在那里哭了起来,对任约道:“本打算跟你们两个混,还指望着混好了,能回中原老家,你看看,他死了,嗯?你呢?”
门外甲板上已经没有一丁点火星,一个军士走到囚笼跟前,弯了腰问邓瑞:“大兄你不知他是捅了自己一刀么?”
“哪来的刀?”王顸被吓了一跳。
“我一心想弄开这笼子,他摸去了我的刀!”说话的军士略有停顿,像是有些后怕,嘴就不好使了,继续道:“他要是就势给我一刀,我必当场毙命!看来,太保还算仁义。这把短刀,本是我的防身之物。”
“愚蠢!”任约骂道:“也只有你这等蠢货还觉得宋子仙仁义!”
正当王顸不解任约毫不怜惜宋子仙之结局时,忽听得头顶上啊一声惨叫,段巍在船室门外大叫:“山虎兄弟,小心!”果然是军候毛山虎的惨叫,王顸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如何在上面被人行凶?难道,又出了谋逆的内贼不成?
邓瑞起身往楼梯上冲,任约反而大叫道:“何必啊?你何必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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