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生生跌落在桥头,“都被挤,把这货捆起来!”大家又拧胳膊又套绳子,把李晕绑得像个大粽子。
“何头,庄将军过来了。”众乞丐雀跃地欢呼着,领头的是一位白面美髯的中年人,他快步亲热地迎上桥去。
“庄将军,在下是洛阳要饭的头,何有佳。听手下兄弟禀报您来东都了,还说您过了天津桥去质库捉拿盗贼啦,我们这才聚集起来想给您打个下手,没料到在这里与这贼碰上了,真是意外啊。”乞丐首领诉说着。
义方是连声的感谢,何头不生分地拉着他的手,颇为感激地讲:“庄将军,你可别见外,我们是自己人吗?您是皇上钦点的十方折冲府都尉,掌管天下的叫花子,这两年,您是又发棉衣又盖房,一心为了我们的疾苦,我们真是感激不尽呀。”
“是呀,将军,您的好我们记在心里啊。”乞丐们众口一词,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望着地上五花大绑的李晕,义方向跟过来的老太婆作揖答谢,“老前辈,您的这一记弹弓可是百发百中啊。如果没有您的帮忙,这盗贼恐怕又跑了。”
“那是当然,昔日薛丁山的弹弓嘛。”老太婆骄傲地说,“小孩子,若不是方才遇见捎脚的老哥,知道你们来天津桥了,我还愁小熊怎么翻过城墙去太庙呢。我们刚坐下歇歇,这讨厌鬼就来了,没事乱不拉它。听你那么一喊,知道要捉的人就是他呀。这才使出三成力射他,若是再加上两成的力道,射出的石子将击穿他的膝盖。”众人对老人家的功夫唏嘘不已。
李德裕是无比的心花怒放,又是一个劲地夸赞,“义方啊,这些是你带来的人吗?你不光净是宝贝,还有如此广阔的人脉,关键时刻都能用得上。”他吩咐乞丐们找来两根竹杆子,从李晕身上的绳子间穿过去,像乡里过年时扛猪猡似的抬往留守府。
东边太阳西边雨,陈商和刘得仁可是愁眉苦脸的护着李晕,三哥三哥地叫着,“三哥,你别急,等会儿一有机会,我就松了绳子放你走。”
“得仁啊!意气用事。咱能不能像个成年人,别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神经兮兮的,当务之急是给三哥找个疡医。还走,往哪儿走?下辈子能正常走路都不一定啦。”陈商责怪着刘得仁。
叫开丽景门回到留守府,李德禧和老管家早就被欢声笑语引出屋来了,“二哥,咋儿来?抓住了吗?”他看到被捆绑着的白衣人,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讲述,这一肚子里的怨气一下子直冲头顶,“嘎孤东西,装神弄鬼的,闹半年是你呀!腿瘸了,正好我那根树叉子没扔,留给你接着拄。”
第二天是太庙的礼祭之日,李留守沐浴更衣,携同东都各司的大小官员,齐聚太庙享殿。依旨奉上皇帝敬献的墨玉香炉,这香炉本来是用来钓盗贼的,可事情发展的太快,还没等派上用场,就出人意外地了结啦,只能让它默默地留在此处,长相厮守陪伴这些灵牌吧。
凝重漠然的大臣们在哀婉庄严的钟鼓琴笛的乐曲声中,整齐有秩地进行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等仪程。
祭祀礼毕,李德裕怕夜长梦多,立即安排车辆送钦差们回京,尤其是给李晕锁上重镣,并多加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李德裕一路相送,直到郭城的徽安门外,还是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托。这时,两驾马车慢悠悠地从北面向城门而来,车旁大青花骡子上坐着个管家打扮的人,他不住地告诫着车夫,“再慢些,不要颠醒了老爷,他身子虚啊。”
“牛管家,牛管家!是我,陈商。”礼部侍郎招呼着。
牛管家见是熟人,急忙跳下骡子,“陈侍郎啊,您这是来东都公干呀?”
双方作揖礼毕,陈商瞅着撂下门帘的车子问:“牛老相爷在车子里啊?你们这是从长安回来的?”
管家悄声回答:“是呀,从长安回来,老爷在车子里睡着,这一阵子他病了。”
正交谈间,车上传来虚弱的问话声,“牛毛啊,你在和谁说话呢?”帘子上挑,牛僧孺探出身子来。所有认识他的人均大呼意外,这还是半个月前的牛老爷子吗?面色苍白灰暗,胖头胖脑,肿眼肿脸,无精打采的懒样子,“是陈商啊,老哥我自感快要驾鹤西去啦。自从上回在韦兆老宅子分手后我就病了,头痛头晕,浑身乏力,视力模糊,胃里直犯酸水,时常恶心呕吐。本想回来将东第南墅的石林修整一下,这回是干不动了,我这太子少师不用多时该换人喽。”
陈商和义方靠近了不住地安慰着,礼部侍郎动容地紧拉着老人家的手,“不会的,老相爷,不会的,只是偶感风寒,阴虚火旺,吃几服汤药就好啦。”
近距离的义方似乎闻到了牛老相爷口中发出的淡淡骚气。
”二哥,毁兰,太庙又出事了!”李德禧快马加鞭地从城里疾驰而出。
站在远处默不作声的东都留守,猛然间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咋儿来?灵牌又么兰。”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里的囚犯,心里算是落底了。
“二哥,灵牌好好的,可墨玉香炉么兰,咋儿闹?”
“什么?圣上的香炉么兰,怎么这么多事呀?我看东都留守的官位也干不长远啦。”李德裕顾不上告别,带着手下急匆匆地奔进城去。
“刚才站在旁边的人是谁?怎么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视力减退的牛僧孺隐约看出那是个人,却辨不得他的模样。
陈商轻声地回复他,“是留守李德裕,像是有急事先回去了。”
听说是李德裕,老爷子的嘴角撇了三撇,“是他呀,没人稀罕。”他松开挑帘的手,有气无力地吩咐道,“牛毛,我们进城吧,别耽误陈商他们的正事。”骨碌碌两驾大车驶进了安徽门,后车拉着不知道从哪儿淘弄来的石头,用绳索牢牢勒紧,石头上并未覆盖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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