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整夜,直到次日午时方停。这一阵暴雨之后,山中道路泥泞不堪,更加难行。岳家夫妇一人背着一个孩儿,带领众家丁翻过崎岖的山岭,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山脚下的小村庄。
众人在村里借宿了一晚,第二日继续前行。走了二十多里后,道路渐趋平缓,岳四海在一家小镇上雇了三辆马车,将他们一直送到光义县。
光义县街镇算得上是方圆数百里内最繁华的地带了。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路旁小摊上的各类新奇小玩意儿不仅吸引了岳峦峰岳梓灵两个小孩子的目光,同时也勾起了秦言的兴趣。
秦言从记事起就被带到了魔窟,与一群孤儿一起在各种痛苦折磨的训练中长大。他从小只知道埋头修炼,打熬筋骨,磨砺剑术,同时还学会了揣摩人心、机巧算计与虚与委蛇,如此方能在步步艰险的魔门中平安活到现在。在他的童年,最好的礼物便是师父几句赞许的话语,至于糖葫芦、纸人、小风车这样的玩意儿,从来都与魔门中的孩子绝缘。大约是童年的缺失所引起的遗憾吧,他现在见到这些简单的哄小孩子的东西,却有一种异常渴慕的感觉,恨不得把它们全部抓入自己手中。
当然,秦言知道自己早就过了玩闹的年龄。作为从九龙峰下来的一代“少侠”,岂能做出失仪的举动?所以在岳梓灵姐弟俩嘴里咬着桂花糕、手里拿着风车大笑大闹的时候,秦言只能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身影,按下心中羡慕嫉妒恨的怨念,面带微笑地与岳四海夫妇交流几句“小孩子真可爱”的废话。
时近黄昏,残阳如血,一大票人又累又乏,需要安歇。岳四海找了一家旺福客栈,订了八间上房,两桌酒菜。众人将行李放进房间,回头却发现大小姐和小少爷不见了。
岳夫人赶忙出门去寻:“这两个淘气鬼,太贪玩了!”
“还不是你宠的。”岳四海摇摇头,招呼众人落座。老管家钟叔带领家丁坐一桌,岳四海、秦言、秦松涛坐一桌。伙计过来上菜倒酒,卤牛肉香味四溢,众人食指大动,就待岳夫人回来之后大快朵颐。
这时,客栈外突然响起岳夫人的尖叫声。
岳四海脸色大变,当即掀开椅子冲了出去。众人齐齐一惊,连忙跟在后头。
秦言来迟了一步,冲到街对面时,只看到岳夫人蹲下身抱住岳峦峰和岳梓灵,两个小孩子在她怀里哇哇大哭。他松了一口气,两孩子的哭声中气十足,看来是有惊无险,并无大碍。
一位手持长剑的蓝衫少年挡在他们母子身前,在他前面,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倒在地上,车厢内传出一声声尖利的叫骂。众多家仆模样的人围着马车好一阵折腾,方才把车厢里的主人解救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秦言看清她模样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大饼脸,塌鼻梁,厚嘴唇,脸上遍布着一个个黑紫色的疙瘩,偏偏还故作可爱地梳着双马尾。秦言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丑的人,简直能给他纯真的心灵留下阴影。
那丑女在仆人的搀扶下理了理花格裙子,摆出自以为美妙的姿态,然后一甩手上黑色长鞭,趾高气扬地喝道:“你是哪家的狗杂种,竟敢冲撞我麻仙子的车驾?”
麻“仙子”?秦言嘴角一抽,忍不住低骂出声:“这年头,就是一头猪也能称作仙子了!”
他骂声低微,前方的蓝衫少年却好像听到了这一句,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面上似笑非笑。
秦言眼前一亮:好一个明媚女子!
那蓝衫少年原来是个少女,留着齐耳短发,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左眼下角一颗泪痣,煞是动人。
“混账,仙子问你话呢,你还不老实交代!”见蓝衫少女姿态轻慢,惹得自家主人怒气勃发,一名仆从忍不出放声大喝。
少女倨傲一笑,轻启朱唇:“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吾姓名。”
“笑话!”麻仙子夸张地大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这方圆几百里地,谁不对我麻仙子敬让三分!你这小骚狐狸初来乍到,不晓得老娘的厉害。我告诉你,只要在这光义县一亩三分地上,就是老娘说了算!快说!你是哪里来的贱种?”
少女并不答话。
岳四海上前一步,沉声道:“在下岳四海,这位姑娘是为救岳某一双孩儿才挡下了马车,麻姑娘有什么指教,只管冲着我来,岳某担着就是!”他双手握拳,一股沛然气势油然而生,“我还想问问姑娘,你当街纵马横行,差点撞到我岳家独子,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麻仙子从鼻孔里喷出鄙夷之声:“岳家?岳家算什么东西!这里是老娘做主,老娘爱撞哪就撞哪!你儿子挡了老娘的道,就是自己找死,别怪到老娘头上!”
岳四海闻言大怒,就欲拔步上前,却被蓝衫少女抬臂挡住。
“岳兄,此事就交给吾,你旁观便是。”
“仙子对我儿有救命之恩,岳某怎敢再劳烦仙子出手?这一伙鱼肉乡里的败类,就交给岳某打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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