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拐没回话,只是抬眼皮往沈归身后看去,从旁边乱草堆里摸出一杆烟枪来。二小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硬纸包,正滚在老拐的手边。老拐用自己柴火棍一般的双手摸摸索索的打开纸包,用塞满黑泥的手从纸包里扣出一小块不知名的黑色硬块。沈归定睛一看他手里的那杆烟枪,不禁在心头暗赞了一声好。这杆已经略微看不出本色的烟枪,实际做工用料精美异常,犀角头翡翠嘴,寿海(烟斗)紫砂烧制,上嵌鹤顶骨装饰。
这老拐左手紧握着这杆宝贝,右手一下下的往前爬。
“他有这么好的玩意儿,怎么会过得如此落魄?”
沈归摸不着头绪的问二小子,二小子一撇嘴:
“你看他现在这身子骨,能去哪啊?要不是我们牙行的兄弟轮番来送吃喝,早就饿死了。也不知道我们金老板干嘛要一直养着他。”
说完他走到角落里,拿出一盏小油灯。点着了火放在老拐的面前。又回头和沈归说:“不用管他,这种人不值得可怜。”老拐仿佛根本没听见,抬手就从怀里掏出一根细棍,竟然也是黄金而制。
“拿出来吧,孙少爷没工夫和你在这耗。”
二小子看着趴在地上的老拐厉声道。老拐也不以为意:
“孙少爷也是你幽北的孙少爷,与我一个将死之人何干?”想要我的东西也简单,小子,你来。先给你拐爷爷烧一泡。”
说罢朝着沈归招了招手,咧着烂牙丛生的嘴嘿嘿的笑着。二小子飞起一脚踹在了老拐的脸上,本来已经爬到油灯前面的老拐一下滚出去了老远。老拐翻过身吐出一口脓血,还带着几块不规则的碎牙。
沈归皱了皱眉:“我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一趟。我本是应了二老太太来买药的,为什么要来见老拐?他要是有药还能把自己烂成这样?”
二小子刚要答话,老拐突然中气十足的哈哈大笑起来:“林思忧这个烂货哪是让你来取药?分明是来取我这条命的。小子,你才多大?杀过鸡没有哇?啊哈哈哈哈哈……”
二小子真急了,从靴边‘噌’的一声抽出一柄小匕首,指着老拐说:“老王八蛋,我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你想找死。但是我告诉你,这世间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我不介意让你试个遍。”
老拐指着二小子认真的说:“像你这样继续在江湖上跑下去,我保你活不到五年。这世界上兴许有的是折磨人的法门,但其中之最,只能是这口‘阿芙蓉’。”
沈归哈哈大笑:“我还当你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就仗着口大烟膏子啊。”说罢大步向前,拿起了地上的纸包,也扣出来一小块生膏,拿起两根烟钳,凑近了油灯,一边烘烤一边用烟钳来回揉搓。上下几手就弄出一个小筒型。
老拐眼睛一亮赞到:“这烟泡烧的俊,非得要几年功夫,不然绝下不来。”沈归腼腆的一笑:“以前听过看过没玩过,还是第一次上手,好了坏了的,您多担待吧。”说完就退到一边:“这一泡就当送老爷子上路了。”
老拐侧过身子,把烟斗靠近小油灯慢慢的吸着,偶尔还用手中的金烟签通一下气孔,表情祥和安逸,搭配着眼前的画面,让自觉能接受一切的沈归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浑身战栗。用林婆婆的话说,这是独属于活死人的微笑。
“不赖。”老拐呼出一口烟,把烟枪往面前一横。“就冲这泡烟,老子的东西全归你了。说罢在怀里一摸,一方精美的石章丢在了沈归脚前。”
沈归捡起把玩了两下,然后很随意的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当然我也不在乎。但您,无论拿出什么来,今天都必须得死。”
老拐冷笑了一声:“喝……呸,你当是老子自己想活这么久的?”反手就把烟枪顺着嘴巴狠狠地戳进了喉咙里,双眼瞪的大大的,随即便不再动了。
沈归朝着老拐一动不动的身子行了一个礼,而后上前蹲下身子来。
“烟枪戳一下就不动了,也许是诈死。孙少爷您小心他暴起伤人!”二小子见沈归俯身下去,赶忙出声提醒。
沈归拿出一把小短剑,回头看着二小子:“二哥,真死诈死,最终都还是要死的。”
说完面色不变,左手揪着老拐肮脏的头发,右手很认真的持着短剑,一下一下的前后锯着老拐的脖子。二小子直觉脑中嗡的一声,跑出草屋扶着门边不停干呕。过了一段时间,一脸平静的沈归手中拎着一颗脸部被乱发覆盖的头颅,身上斑斑血迹:
“回去问问你们大金牙,就和他说我沈归取了一颗人头,也得了一方印章。可是没见婆婆要的东西。”
二小子声音有些颤抖:“我们金爷没和我吩咐,让你拿东西回去换,所以我猜这方印章可能就是你要拿回去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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