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轩一个人闷蹲在村子的小桥头边,似乎在看几只鸭子扑腾嬉戏在污浊浅水,却又郁闷地想起心事。
几天前他和林书健一起去了云南腾冲。
临出门前,游芊华特意叮嘱他必须穿上那件圣大l恤衫。她甜腻腻地喊说,他就像嵌在胸前的那骑马挥棍的人儿那样,浩气英风得一出征就能击中目标,给她抱块巨大的富贵石回来。
记得刚到腾冲的那个白天,林书健带着他穿梭热闹的集市,大小件玉器琳琅满目,成色翠碧诱人,可真假货混杂,令人眼花缭乱。而商店里摆了一块块石头,大小不一,其貌不扬,有的甚至奇丑无比,或许其间内藏了富贵乾坤。
林书轩第一次走进这样的玉石世界,心中不免有点惶惑。他装出一副商人精明老道的样子,防备着被身边的热情烘得失去了定力。
只听林书健一声惊呼“这不是贾老板吗您老也来啦”
被称为贾老板的男人一脸惊喜“哎呀,小林老板呀,好久不见!最近去哪里发财了”
“前段时间在福建老家做点其他生意。我今天刚到,想再赌赌运气,玩玩手气。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堂哥林书轩,科班出身的高才生。”林书健介绍两位认识。
贾老板与林书轩略寒暄两句,兴致颇高地继续与林书健交流起信息,“我上个月把一些碎石寄在阿波那儿卖,前两天他说有客人愿意出四百万,我就赶过来最后杀个价收钱。”
“一单就做下四百万发了哦,什么时候进的货”林书健想惊呼,又怕失了身份,尽力稳住声息问。
“一年前吧,那次你不也在场的嘛?原石四十多万赌下来,一刀拉下去没见到绿,差点把我气疯了。我丢不起老脸,连夜就把石头带回家。没想到中间出的是玻璃种飘花,锯下来先做了几对手镯先出手,还剩下边角料懒得拾掇,就一古脑儿运过来委托阿波卖。上个月有人出了二百九十万,不赶钱用就不卖。这回有人出到四百万,想想八九不离十了。咱也不贪,得让人家也赚些,就好就收,呵呵呵。”贾老板呵呵得眯了双眼。
贾老板的一番话说得林书健兄弟俩热血沸腾。想那四十来万入手的原石,几对上品玻璃种飘花的玉镯早已把老本翻赚了几番,而今天的四百万人民币绝对是白花花的净收益。
“时也!运也!命也!一单就砸出了几百万的利润羡慕呀”林书健暗叹自己怎么撞不了这种大运。
“小林老板啊,别羡慕我!凭你的眼力还怕没这种机会?明天早市开包,我们还去看看毛料哈。哈哈,其实呀,像我们这种人对毛料更情有独钟,感觉那劲更上头哈。”
同道中人知己不乏!贾老板说中了林书健的心事,也说得林书轩顿感信心百倍。
第二天早上,天幕还未拉开,翡翠赌石城彩光四溢。
林书健醉酒那般步态踉跄,亢奋异常地拉着林书轩四处穿巡寻找目标。
林书轩激动得视线迷朦,可他努力将双眼睁大,力求眼神犀利,渴望一眼就能将那些石头一一穿透。他正在细研慢究中,耳旁又是一连串惊喜的喊叫声,林书健又碰到了不少熟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以赌局论输赢的地方,更是江湖中的江湖。隐约的刀光剑影中,林书轩认真端详细究,那样子极具高人风范。大家有心体验高人出手时的惊心动魄,场内有些本就只想跟混开眼界的也围了过来。
林书轩极不习惯被众人簇拥,他无法静心地思考,只觉心跳加剧,全身燥热,手心却冷森渗汗,浑身难以自在。他突然间想念起俞敏俪来,想念她那可溶化他一切筹措不安的笑靥,倘若有她在身旁,她的喁喁私语即使不着边际,亦可笃定他的心情。
林书轩犹豫着,踌躇着,迟迟无法决意。林书健和众人的眼里闪着精光,焦急着等他开口。
现实是多么的残酷无情!贪婪犹如魔鬼撒落的网束缚了你,却无法帮你兜下幸运。林书轩初战未捷,他用二十五万元赌下的两块石头全是废石。
众目睽睽下,林书轩面无血色,林书健把手上的电筒疯狂地砸向地上。他们又不甘于白跑一趟,最终以明赌的方式盘下一小块玉石,铩羽而归。
林书轩捋不清思路,他一直无法相信在那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那二十五万元就白白地泡了汤水,如梦般难以真实。
他蹲了许久,一只鸭子扑腾掠起,惊了他的浮思。林书轩站起来,腿脚发麻无力,又如梦游般地回到家中。
他坐在书桌前,几个盒子的寿山石印章卧在绒布和俞敏俪的衣服碎片中光采照人。
林书轩看得发呆。
他又取出快递单,那上面的字迹娟秀柔美,而“林书轩”三个字却苍龙飞舞,似乎就是他本人的签名,俞敏俪已将他的名字和他的“我体”合二为一。
快递单上没有邮寄人的地址,但他特意问过了,知道是从省城始发。几个月过去了,那一瞥就觉眼熟的披肩下,蜷缩成团的身影继续浓缩成针,扎在林书轩的心中,一触即痛。
林妈妈牵着小宝的手走了进来,说“芊华还没回来,小宝就跟你玩一会儿。我得去准备些吃的东西,明后天给你爷爷和你爸扫墓时要带上。你二婶家里虽有保姆,她也不会主动张罗,就剩张嘴会吃会叫会说,她这时最强调长子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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