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番石榴树已经有了一些年岁,粗大的主干枝高高地窜过屋顶,繁多的分枝盘节交错,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巍巍峨峨地矗立着。每年六月份开始,树上挂满了小小的番石榴果,随着渐渐流逝的每个日子,可以看着深绿色的石榴果渐渐地长大,颜色渐渐地变淡变黄,逐渐地,在树下就可以嗅到一股诱人的果香味。
番石榴树在开始逐渐飘香的时候,恰是它的主人三婶婆也开始揪心的时候。三婶婆对她的石榴树有股偏执的爱,总是忧心忡忡,害怕石榴果遭受恶意的破坏和掠夺。她不时地从小窗户里拿眼盯着从树下来往的人们,担心他们顺手捋走垂在低枝下的果子,也担心他们捡走熟透落地的果子。
三婶婆像一名伟大的斗士那样,随时做好捍卫番石榴果的战斗准备,即使在夜半时分,她也保留了一份清醒,去留意树上的动静。其实那树上的果子每年都长得密密沉沉,足够让几十户人家饱享一季的果香,可三婶婆自有她的道理,这是她的私有财产,她全力以赴地保卫,一心一意地筹办。
她自豪地拿着把带小圈的长竹杠,在密密的树叶中,认真地寻找已熟的果子,然后费劲地用小圈套着将它扯下,小心地把它们堆放在篮子里,再然后颇有成就感地分批分次地送给几个已嫁到外乡的女儿,还有其他亲戚们,又然后是送一些给周边的邻居。
当邻居家的小孩们品尝到香甜可口的番石榴果时,早已经是垂涎三尺了好多时日。
此时才逢端午节时分,番石榴树上的小果子也才刚刚露脸。俞敏海的表兄弟们早已按捺不住那份蠢蠢欲动,搁在往年,他们忌惮于三婶婆那双虎视耽耽的眼睛和凛冽无比的眼神,没有胆略去觑觎她的珍贵财产,甚至偶尔想故意流连在石榴树下,也心慌慌地跟个小偷似的,小小的心灵从番石榴果一开始露眼时就备受摧残。
但今年的情形与往年不一样了。
经表哥俞建华精密地侦探后,发现三婶婆中午有小憩的习惯。于是每个晌午时分就成了俞敏海一众兄弟的幸福时光。
俞敏海在俞建华的放哨指引下,嗖嗖嗖地纵攀上了番石榴树,精瘦的小个子隐蔽在稍密的一丛树枝中,只要是小手可及之处,他都毫不留情地采摘,再像个优秀的战士那样,掷手榴弹那番姿势,准确地将它们扔到了外婆家的院子里。他的出现就是那棵番石榴树的灾难,越是高枝,越是树枝纷长的地方,越是俞敏海肆意伏击之处,凡他伏击过后,番石榴果颗粒无留。
三婶婆的火眼金睛也架不住俞敏海他们的神出鬼没,就几天功夫,当三婶婆惊觉异常时,大树上的番石榴果已减产了小大半。
三婶婆嚎丧般地骂起了大街,扯着沙哑的嗓音,不仅问候了偷果子人的祖宗十八代,还咒遍了他们的子孙后代,那些阴森森的话语如同天上的炸雷让人听了胸口发紧。
俞细命和叶芙槿听了也是极不舒服,他们暗暗地庆幸那些恶毒的诅咒跟他们的孙子们无所关联,这份信心是从孩子们无辜而纯真的眼神中获取的。
可那些生涩未熟的青果子战利品越来越多,秘密哪里又能藏得住。俞建华的娘第一个发现了秘密,俞敏海撒着泼皮痞子劲,瞪着小眼睛,一脸的可爱无辜。娘家嫂嫂禁不住恨得咬紧了牙根。
叶氏一反往日的慈爱,把俞敏海狠狠地用扫帚头敲了几下,并关了他半天的禁闭,让他站在粪桶旁边思过。
俞敏海毫不介意外婆的扫帚头和禁闭,但对大舅妈却有着一股无言的敌意,大舅妈的扫帚头正狠狠地扫在儿子俞建华和俞建秋的身上。大舅妈一边打,一边哭,一边还骂:“没脑的货!你们这么大的个,能被个小不点耍成了贼,活该被骂成绝子绝孙!打死你们,我就领了绝子绝孙的份,反正这家也没我说话的份!”
俞香兰的娘家嫂嫂哭完了,扔掉了扫帚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块光饼,用手掰成了几份,一一递给了几个孩子,留下的一份放进自己的嘴里。
可那光饼闻着一股大粪味,她才记起来,刚才在生产队挑大粪转肩接担时,一个动作沒默契好,早被大粪泼了一身,舍不得吃的光饼藏在袋子里,都沾上了味儿。
嫂嫂忍着恶心,一口怒气又冒了上来,又开始口不停歇地骂起了天地。
大舅妈的骂声未绝,小舅妈管教儿女的骂声也开始响起。
叶芙槿捂了捂心口,使劲地揪了揪俞敏海的耳朵,:“等你娘来收拾你!”
俞敏海还是那一副无辜又无奈的表情。
俞香兰已站在了门口,喊:“我回娘家了,点心面谁煮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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