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霁月所在的别院被唤作秀水山庄,是一处位于连沼寨西郭,毗邻戈洛山支脉的所在,此间有山有水,端的是一个好去处。
兽车辘辘而行,穿门过院,堪堪停在了一幢灯火通明的两层阁楼之前,此刻阴大小姐早已等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大小姐所问何事?”甫一下车,独孤文澜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诸位看官,原来独孤文澜此举并非是明知故问,而是打卦、算命这个行当里的讲究,只有你亲口问了,我才好去给你算,也才能够算的准。
阴霁月所主修的是“随鬼入墓功”,因着其后附录有荒古卜算三大术式之一的“大六壬术”,是以对于卜算一道,她也并不陌生,闻言,其当即心领神会的道:
“姻缘,请先生为小女子卜算姻缘。”
来此之前,独孤文澜在心中便有了计较,阴霁月既是轮回期的大修士,纵是其不精于卜筮一道,但对于附录于其主修功法之后的“大六壬术”,定是也有所涉猎。
所以,眼下他准备舍了那专断人事的六壬术,改以“大黑魔律”之后所记载有的“紫薇赋”来为对方卜算姻缘。
因着紫薇赋中所涉及的多是攘星观天之术,是以手执六尾幡旗的独孤文澜向着阴霁月道:
“千里姻缘一线牵,牵线之人是月老,待到繁星漫天、月华如水之际,区区今夜才能给大小姐一个说法,至于所需的一应……”
一旦提到所需之物,他的脸上就现出了几分市侩之相,哪里还有半分大相士的模样?
“所需用度都在此处,先生放心就是。”袖底华光乍放,一个精致的水蓝色乾坤镯为她递将了过来。
“这……”尽管脸现犹疑之色,可一旦阴霁月将着那乾坤镯塞入了他的手中,独孤文澜还是笑纳了。
见此,眼带笑意的阴霁月,心里难免生出了几分失落之意,尽管此人极有可能精于卜筮之术,可这自然流露的市侩与贪婪,却不是她愿意苟同的。
她很难相信,倘不是本性使然,又有谁能够将这幅贪婪、市侩、虚荣、厚脸皮的嘴脸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生动自然。
而此刻,籍“相由心生”之术,将自己的形貌变化为了该一个黑袍汉子的独孤文澜,正爱不释手的摩挲着,那个堪堪得自于阴霁月处的水蓝色乾坤镯。
良久,阴霁月凤目含笑地道:“先生,时间尚早,眼下是让李师兄陪你在园子里逛上一番,还是为你安排一处雅致的所在,暂且将息一二?”
“呃……歇息吧,这一路乘狼车疾驰而来,区区也着实有些乏了。”黑袍相士形象全无的掩口打了个哈欠,困顿之极的说道。
于是盏茶功夫之后,独孤文澜随李清茂来到了一处独门独院的农舍之前。
轻扶那虚掩的柴扉,俊朗青年李清茂不无感慨地道:
“采菊东篱下之乐,便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这农舍看似破落,但胜在篱落疏疏,花径曲伏,尤其在这初秋菊花待放的时节里,更有一般恬淡、闲适之意。”
“而且,此间可是别有洞天啊,在下保管先生一旦入住于此,便会生出几分流连忘返之感,毕竟世人对这里的评价可是:恍如南柯一梦,恰似人间天上。”
闻言,早已迫不及待的独孤文澜,口中嘟哝着“天上人间”,在满眼希冀之色中急匆匆的拉开了那扇久历风霜,斑驳开裂的柴门。
进的屋里之后,黑袍相士独孤文澜并不曾见到李清茂口中的“洞天之景”,更别说其想象中的温柔富贵之乡,烟柳繁华之地了。
此间只一床、一几、一桌、一凳而已,且一应物事大抵都老旧异常,倒是同屋外那花木扶疏的田园风光颇为相得益彰。
倘是说屋里的摆设,还有什么能够同着“人间天上”这四个字沾些边儿,便是要数被人至于老旧床头的那个看去温润如玉的“卧虎状”枕头了。
出身于北颐王府的独孤文澜,自是见惯了这种玉石枕头,此枕通体以软玉打就而成,枕其入眠非但有利于睡眠,一觉醒来之后,更会令人肩颈轻松,周身通泰舒服。
“如何,这里可还合先生的心意?至于那‘人间天上’四字,还需要你自行去找寻。”言罢,那俊朗的青年便转身离开了此间。
待李清茂离去之后,独孤文澜见时间尚早,便合衣躺在了那张老旧的木床上,高枕的是那卧虎状玉枕。
许是真如他自己所说,乘狼车一路疾驰而来有些乏了,许是置身于此等极简、闲适的农家小院中,在心神放松之际,困意慢慢地袭了上来……
许是那玉枕确有助人入眠的作用,不消片刻,他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睡梦中,独孤文澜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寒门书生,于十年苦读之后,终于进士及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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