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离开了啊,就这样死掉了啊,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了啊,就跟一张纸一样嘛,一球...给我一球...就踢爆了。”
“杀人的是我么?凶手是我么?杀人凶手是我么?我...我杀人了么?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干瞪着眼睛,失心疯般地喃喃,重叠的语气,近乎疯魔。
那个恐怖的念头,就像梦魇,死咬着他不放,不停地循环,不停地重复,他一次又一次地逼问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回答。
压抑至极的情绪碾压着他的心神,令他头疼欲裂,脑海混沌,就像个患有分裂症的疯子,他真的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忽然,一条锈迹斑斑地铁轨出现在他的眼前,坚硬的钢铁就像是软化的细带,破开厚实的泥层,又如藤条般钻了出来,扎根绿化带边的一条灯光照不到的过道里,前端犹如蚯蚓一样蠕动着爬行,速度很快,延绵地伸展而出,转眼便没入了更加漆黑的地方。
他一下愣住了,揉揉眼,惨淡地笑笑,觉得自己终于精神错乱了。他好奇地回头,好奇地打量这座精神错乱视角中的空间,全然没有想过要逃出去的念头。
他有点想要认命的意思了,他打心里觉得是他杀掉了大叔,所以,他活该精神错乱,活该变成一个无药可救的神经病,一切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理应承担这样的责罚。
视野中的景象,一片荒凉,没有预想之中的白灯,也没看到任何的人影,那扇频繁被人推开的玻璃门紧紧地闭着,不锈钢质地的门把上,缠满了苍老的藤蔓。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穿越了漫长的千年,来到了未来的这座无人的空城,他笑了笑,感叹这个精神病那样的魔幻、那样的体贴。
他不用再面对任何的人了,他的余生就这样呆呆地死守在这里好了,不用面对大叔的家人,也不用面对警察的审问,更不用面对同学的目光。
想想,也不错的。
想着想着,他再次把目光移开,看向了别的地方。不止是门把,这种粗实的蔓生植物几乎爬满了主诊大楼的所有墙壁,就像一张天然的球网,多此一举地将它固死在了原地。
再一看,又会觉得它像一张缠住飞虫的蛛网,沉默地等待着虫子们的到来。
呜呜的火车声忽然响起,由远及近地传来。
黄家俊条件反射地移过视野,涣散的目光微微凝聚,定定地望着眼前这条诡异的轨道。
这条轨道的根部消失了,仿佛是从未存在过那样,两端平铺而开,笔直地伸向前后两边的幽暗,就像一条不知长短的乌蛇。
嘎擦嘎擦的声音随之传来,越来越近,绿化带边上,矗立着两排并列的路灯,就像护航的列兵,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列车进站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了,列兵们仿佛接收到了命令,依次地亮了起来。
在黄家俊的记忆里,那里本是没有设置路灯的,这两排并列的路灯就像一颗颗明亮的莹草,倏地一下,就从地里长出来了,跟做梦似的。
蒙蒙的白光下,一截枯黄色的铁皮箱子缓缓地出现了,是一个废旧的铁皮箱子,面积不大,恰恰好好地平放在乌蛇的身上,四个黄铜色的轮子分别位于箱子底部的四个角,咬合着轨道的‘T’型,尖酸地前行。
铁皮箱子上站在一个人,是个男人,脸色死白,眼神空洞,没有光泽,也没有焦点,就像死了一样,他定定地望着傻站在墙角的男孩,用的却是缅怀的目光。
黄家俊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手脚止不住地抖,他开始害怕了,想要逃离这个见鬼的地方,心里打定的主意,在这一刹那之间,便动摇了,像极了一个善变的渣男。
其实他没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勇敢,也没想象中那样的悲观,他根本就是一个难过的小孩而已。
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死掉的人缅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一个凉透了的人缅怀,怎么说都是一个荒谬的笑话,就如他身处的这个荒谬的世界。
叮铃的一声响,列车到站了,这个男人动作僵直地抬起脚,一个跨步走出了铁皮箱子,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向黄家俊,手里戴着一个破烂的手套。
男人的名字叫黄毅霖,几个小时前,他分明已经走了,几个小时后的现在,他却又回来了,就像一只阴魂不散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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