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女人正伏首在窗边的写字桌上写着什么,闻声微微侧身,对站在门边的夏尔温和一笑。和夏楚一样,她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却比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干净整洁。紧身的牛仔裤和高领衬衫勾勒出瘦小的身材,一件长风衣将她大半个人都拢了起来。
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脸蛋小巧姣好,气质温婉干练。
夏楚并不言语,提起手上的酒桶,给她展示污黑一片的桶底。
“这是最后一桶了,之后的酒要等到下月初。”女人随意地看了一眼,淡淡地道,“那群家伙正事上从来不卖力气,吃喝上的本事倒是一点都不比猪差。”
“你没给自己留一点么?”
“没,我不喜欢酒。”
“小时候你就这样说,可你现在长大了。”女人的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托住下颌,笑着端详夏楚。
夏楚摇摇头,“太脏了。”
“那也比有感染物质的水好得多,毕竟是地面之上的东西。”女人指了指上面,表情微妙。
夏楚还是摇头。作为这家店唯一的店员,他深知那些酒的脏浊。盛酒的酒桶是和他洗抹布的水桶挨在一起的,而且酒桶本身就不比抹布干净多少,更何况来自上面的酒未必真的像预想中的那样靠谱。
地下的环境和人心都肮脏不堪,爱干净是很没有很必要的,但夏楚和那些浑身恶臭的人们不一样,身上越干净他就越可能活得长久,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很快死掉。
女人无奈地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就这样吧。”
夏楚应了一声,退出门外并礼貌地关上了门。
地下没有破窗而入的阳光供人判断时间,夏楚抬起右手,看了看缠在手腕上的机械表。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五分,此刻关门要比往常早了一点。
柜台旁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锣,夏楚抄起一根木棍,略微用力地敲了一下。
清亮的锣声压住了屋内鼎沸的人声,吵闹的人们知道这是关店的信号,纷纷骂骂咧咧地抱怨。但他们却不敢有其它越矩的举动,而是快速从自己的位子上起身,有序地离开,很快整间屋子就只剩下整理柜台的夏楚。
手脚利落地把一切收拾妥当,夏楚拿起一个人头大小的麻布包裹,轻轻地捏了捏,表情郑重。他长出了口气,走到角落处的小门前,敲了一下当作告别,然后快步离开了小店。
“等一等。”
夏楚没走几步便被女人叫住,回头看到她正倚在门上向自己招手。
等到夏楚走到面前,女人笑着将一个小一号的包裹放到了他的手上,“这个月的货比较多,这些你先拿着。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我会多弄些给你。”
夏楚表情复杂地看了她几眼,低头轻声道,“谢谢您,王姐。”
“跟我客气什么!”王姐随手拍夏楚的肩膀,右手不落反升,摸上他的脸颊。
夏楚条件反射般后撤,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王姐的手在空中一滞,随后飞速抽了回来。
“呃……”她表情尴尬,肩膀有些无措地摆动,“那个…嗯…再见。”
“再见。”夏楚小声道,又后退了一步,心怀感激地弯腰鞠了一躬,转身快步走进了街灯昏黄的光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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