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你叫我食土?”
李恪忍不住翻起白眼:“竹筒剖开,泥球敲碎,说了今日食肉,荒年才食土呢!”
旦将信将疑照做。
竹筒一开,青色的豆饭映入眼帘,菽粒几乎被蒸成粉团,豆的清甜混合竹子的淡香,只是闻就叫人食指大动。
旦瞪大眼睛,伸出手指挖出一块,也顾不得烫,径直就塞进嘴里,细细品味。
“这这这……这是豆饭?入口即化,馨香清甜,你是如何做到的?”
“敲开泥团看看嘛,区区豆饭有甚好食的。”
旦已经不再怀疑,他放下竹筒,从李恪手里抢过棍子,一棍就砸开泥团。
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混合着苦菜的青涩,松油的异香。田鼠皮下的脂肪被烤化,肉油裹着精肉,轻轻抖动便向着两边滑开。
旦哆嗦着手撕下一条,含进嘴里,居然哭了:“此肉甚美……”
“做甚子怪相!”李恪被他的样子逗得一笑,整出一份来敲开外壳,把里面的肉饭收拾到食案上,“展叔,我去给媪送飧,您与旦将此处拾掇拾掇,留出一份叫小穗儿带回去,至于剩下的……都端进西厢吧。”
癃展微微点头:“美食在前不急于食,公子孝心可慰。且去,此处有我。”
李恪道声谢,收拾好肉和饭,端起碗走到瓦罐边,嗅着浓香去看罐里。
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满罐的水被熬成半罐,雪色的蛇汤宛如白玉。李恪拿瓢一舀,舀出几块干干净净的蛇骨,足见蛇肉都被熬化了,混在汤里,不见踪影。
他撇掉骨头和姜,盛了满满一碗汤。旦嘴里叼着整只田鼠腿,眼巴巴看着他。
“看什么看,这碗是给媪的,要喝自己盛去!”
旦一脸的生无可恋:“奈何……”
……
“媪,您醒了吗?”李恪端着食案在东厢唤门。
很快,屋里就传出回应:“恪……咳咳……屋外风大,进来吧。”
李恪依言进去。
屋里很黑,也有些冷,窗洞被窗板牢牢挡住,只有门处透进来些许月光。
“我道今日的飧晚了,原来是你展叔在烹肉吗?”严氏裹着被坐起来,对着李恪轻轻招手,“只是,家中何来的肉食?”
“乡里们心善,送了些膘肥体壮的田鼠过来。”李恪笑着端案走过去,“媪,今日这飧可是我做的,您尝尝。”
“你做的……”
严氏的脸一下变了。
李恪心中叫苦,这才想起自己母亲可是儒家的信徒,一心就想把他培养成标准的儒生。
他前些日子不顾阻拦下地干活,严氏就伤心了好久,这会儿连饭都会做了……
他开始后悔没让癃展过来送饭,眼下捅了篓子,该怎么办?
“恪,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先贤之言犹然在耳……”
“媪,旦和小穗儿在家中做客,儿不便久留。您慢些吃,那个……关于儿是禽兽的事,晚些再来听您教诲!”李恪放下食案,夺门而逃。
看着儿子狼狈逃窜的身影,严氏苦笑不已。
“恪长大了,似乎越来越不喜儒家……”夜风吹过,她忍不住轻咳两声,“也不知带上门……不过这肉饭,闻着倒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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