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脸上一道杀意闪过:“宣蒙冲。”
顶盔贯甲的蒙冲很快上殿,目不斜视,对政事殿上的血污和人群中的残尸全不在意。
他双膝跪倒在扶苏面前。
扶苏静静看着他:“冲,是何人说你?”
蒙冲下意识去看严骏,目光一闪,突然绕过严骏,环过了整个殿堂,不疾不徐:“有人与臣言,相国杀了恬公。”
扶苏的瞳孔忽就一缩:“何人?”
“军中故旧。”
“你自参军便在孤身边为卫,岂有故旧。”
“臣隶属詹事府,在咸阳时,还是有一些故旧的。”
“何人?”
“臣答应过他,不言。”
“为何!”
“他怕相国杀他。”
“怕恪杀他?好一个怕恪杀他!”扶苏惨声长笑起来,“你领兵回来,是来领死的么?”
蒙冲挺直着腰杆:“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私逃。”
“既然你已有准备了……”扶苏深吸了口气:“骏卿,你主掌御使府。你来说说,蒙冲该当何罪?”
严骏咬一咬牙:“为卫者,不能护主。然依卫尉所言,其坐视六国谋相国乃真,通敌之罪却有待商榷。依臣之见,当斩之,以儆效尤。”
“斩么……”扶苏淡淡瞥了严骏一眼,“黄冲,你身为相府司法,一应律条皆出你手。于骏卿之言,可有疑义?”
“通敌,祸国,妨主,谋贤,狭私军,渎公职,多罪并罚,当夷三族。”黄冲跽坐在堂一动不动,“然雍有新律,三族不尽夷。蒙冲首罪,可车裂之。军中各级从罪,辟、斩、城旦、黥面,不祸家人。冲族中有未傅籍者,黜为庶人,由其媪监护,配边黔首,一代不用。此,方是武安宽严并举之法度。”
“既是恪的法度,便这般吧。”扶苏疲惫地站起身子,晃了一下,几乎摔倒。
他看着严骏:“骏卿,御使府执掌刑重责,你不晓律法,爵降三级。如此,各人忙碌去吧……”
“唯……”
……
夜色下,庞大的墨军缓行在道路上,不疾不徐。
李恪静静坐在霸下的露台,随着霸下迈足,轻轻摇晃着身子。
旦心绪不宁地踱着步:“恪,让我领镰鼬先去渑池,墨军行速太慢,这样走过去,六国都逃光了!”
“放心吧,他们或许不在渑池,但只要我停下,他们自己就会聚过来,不用你去寻。”
旦愣了一下:“为何?他们就这么急着寻死?”
“我以军阵缓行,所以这一路上他们寻不到袭我的机会。但他们又不敢走,因为他们若是走了,我会一城一城荡过去,一直追到天涯海角,一直把他们的都城变作废墟。”
“你真会屠城灭国?”
“为什么不呢?”李恪冷笑一声,“我在函谷关的表现这会儿肯定已经传到他们手里。”
“我已经疯了,至少在他们看来,这一遭他们已经把我逼疯了。与我一战既不可免,那么这一次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战于原野,四下无阻,他们有百万人,我不足四万人,若这一次他们还不能杀我,那他们便是逃回去,也只能在惊惶当中,等着我去寻他们。”
旦恍然大悟:“原来从函谷关开始,你就在逼着他们决战!”
“我说过要在渑池建冢的……”李恪伸出手指,捋开脸颊边的一缕碎发,“便是不舍得拖着这个天下毁掉,我也要让世人知道墨家真正的实力,用这百万人的血,让他们以后再不敢阻拦墨家的意志分毫。要不然,狴犴和沧海岂不是白死了?”
他苦笑着抬起头,眼看着漫天的星空。
一声歉叹……
“抱歉,沧海,我终归不能活得如你这般随性自在。我妄来这世上一遭,舍不下的,终归是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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