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李兰英头戴着个旧草帽,上身穿着一件汗水浸得透湿的浅印花长袖旧衬衣,下身穿着旧浅薄长裤,脚上套着一双中邦旧电工鞋。
“妈。”孙正非走近满脸汗珠的母亲,心疼地喊了一声,他突然发现相比父亲生病前的母亲,现在的母亲瘦小太多了,原本面容清秀、娇嫩的母亲也成了不折不扣的“黄脸婆”。
“你把这点煤打一下,等下干了就不好打了。”听到喊声的李兰英把打煤机一放,手套一脱递给孙正非,她则接过饭盒到边上阴凉处休息。
“打藕煤”就是个力气活,很简单,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孙正非刚开始打的一两个藕煤由于用力太小,成型不好而铲回煤泥堆重来,被旁边的母亲李兰英嫌弃没吃饭力气小的孙正非铆足劲将剩下的十多个藕煤一气呵成。
干完活,累得大汗淋漓的孙正非静静地蹲在母亲身边,他双手与打煤机接触的大拇指、食指、手掌心火辣辣地生疼。
“这是我们几个家属打伙承包的,妈妈不想比她们干得少,让人家看不起。”刚吃完饭的李兰英坐在阴凉处小板凳上,喝了口凉茶,怜爱地看着孙正非。
孙正非默默地望着不远处搅拌新煤泥堆的几个女伯伯,他没有做声,母亲是几个家属中身材最瘦小的一个。
“妈妈多的一天可以打一千多个藕煤,那可是比一般的工人还挣得多!”李兰英计算着收入,开心地告诉孙正非:“你看那边,那都是我们打好的预制板,那也是服务公司承包给我们做的。”
孙正非看着不远处码放整齐的几堆预制楼板,内心十二分震惊:那么多预制楼板就是妈妈她们这几个家属做好的?预制楼板那么重,妈妈她们是怎么码放得那么高的?一股莫名的悲怆在孙正非心中油然升起,两眼也渐渐弥漫起水雾,孙正非低着头,不敢让母亲看到他的眼神、表情。
“好了,你回去吧,下午放学直接回家,不要在外面玩。”身上汗水干了不少的李兰英猛地喝了几口凉茶,站直起来,戴上烂手套、提着打煤机朝又搅拌好的煤泥走去。
孙正非默默地提着装有碗筷的提袋离开了蓝球场,转角时,孙正非转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正和几位女伯伯在烈日下的煤泥堆里挥洒汗水......
走过转角的孙正非心中的泪闸瞬间崩溃,泪如泉涌。那股莫名的悲怆瞬间充斥胸腔,让孙正非无声哽咽,心里异常难受。孙正非终于完全体会到了母亲的辛劳,他为母亲的过度劳累而难受万分。
午后烈日下,孙正非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张口无声地痛哭流涕。他仿佛化身母亲:背着一工具包的钢筋头子从170高程沿着陡峭的羊肠小道爬向270高程,担心赶不上班车的焦灼、陡峭山路造成的巨大体能消耗、工具包背带勒入纤细肩膀带来的阵阵疼痛、爬到半路上浑身无力的母亲仅凭着执着手脚并用地拼命往上爬......
孙正非又能想像母亲化身为最轻盈的羚羊在烈日下、在广阔的西瓜地里跳跃、穿梭、寻找最甜美的西瓜,孙正非也能想像母亲费力地抱着大西瓜小心翼翼行走在瓜地里的情景......
最后,悲怆的孙正非脑海里浮现出瘦小母亲与几个女伯伯们一起肩抬预制楼板、“打藕煤”的场景......
母亲是在透支身体来支撑整个家庭......
......
不知不觉走到自家楼下的孙正非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他在走廊里将心情彻底平复才推门进屋,孙正非不想让哥哥孙斌看出他情绪上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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