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少年时候的错误。
……
只有面貌和声音,
还和从前一样的友人,
我在这国的边境上也会见了他。
唉唉,在这国的边境,
我喝着酒,
像啜了悲哀的渣滓似的。
饮酒时悲哀就一下子涌上来,
睡觉没做梦,
心里也觉得愉快。
突然的女人的笑声
直沁到身子离去,
厨房里的酒也冻了的半夜里。
有痛心于我的醉酒
不肯唱歌的女人,
如今怎么样了?
叫作小奴的女人的
柔软的耳朵什么的
也难以忘怀。
紧挨在一起,
站在深夜的雪里,
那女人的右手的温暖啊。
我说:“你不愿意死么?”
那个女人说:“看这个吧,”
把喉间的伤痕给我看。
本事和长相
都比她要好的女人,
对她说我的坏话。
有人说舞蹈吧,就站起来舞了,
直到因为喝了劣酒
自然地醉倒。
等我醉得几乎死了,
对我说种种
悲哀的事情的人。
人家问怎么样了,
我在苍白的酒醉初醒的
脸上装出了笑容。
可悲哀的是
她那白玉似的手臂上
接吻的痕迹。
我醉了低着头时,
想要水喝睁开眼来时,
都是叫的这个名字。
像慕着火光的虫一样,
惯于走进那
灯火明亮的家里。
在寒冷中把地板踏得嘎吱嘎吱响,
沿着廊子回来的时候,
不意中的接吻。
枕着那膝头,
可是我心里所想的
都是自己的事情。
……
交换了很长的接吻后分别了,
深夜的街上
远远地失了火。
……
晴天来到公园里,
一面走着,
知道自己近来衰弱了。
筱悬木的叶子落下来触着了我,
以为是记忆里的那个接吻,
吃了一惊。
……
夜深了,
从办公的地方回来,
抱着刚才死了的孩子。
临死的时候
说是微微地叫了两三声,
勾出我的眼泪来了。
雪白的萝卜的根肥大的时候,
肥胖地生了下来,
不久就死去的孩儿。
晚秋的空气
差不多只吸了三平方尺
就此去了的我的儿子。
一心注视着
在死儿胸前刺进注射针的
医生的手。
好像对着没有底的谜似的,
又把手放在
死儿的额上。
比悲哀还要强的
寂寞之感啊,
虽然我的孩儿的身体冷下去了……
悲哀的是
到天明时还余留着的
呼吸已绝的孩儿的肌肤的温暖。
可以说,石川啄木比太宰先生要更加难以理解。
而所谓的“一握之砂”,其实也即“生命就如我手中这一抔砂”的含意。
石川啄木的诗句,与其说那是诗,倒不如说是他的日记,时隔几日,就记录下寥寥数语,成为了三行二十一音的短歌,歌里有他的一生。
他在五岁时就被誉为少年天才,十一岁时与亲梅竹马节子恋爱。
但成年之后,石川铺张浪费,不知节俭,因而处于拮据的困苦之中,时常找认识的朋友借钱,其实也应了他的那句诗:
我所抱的一切思想
仿佛都是没有钱而引起的;
秋风吹起来了。
编年史:
1901年,上三年级的时候,就因为老教员排斥新教员使新教员没法待下去,而领导同学进行罢课,最后取得胜利,使得老教员大部分被撤职或者转任别处。
1902年,念到中学五年级的啄木退学前往东京,次年二月在东京生病。那时父亲还是涩民村宝德寺的僧侣,为了凑钱接他还乡,将寺里的树木卖掉,受到处分,被撤除了僧侣的职务。
1905年结婚,1906年在涩民小学任教,1907年领导学生罢课,被开除教职。那年三月,父亲出走,五月里啄木带妹妹光子到北海道去,打发妻子回娘家,把母亲托给朋友照看,至此全家离散。
孩子出生于1910年十月,死于同月。
年少时的石川明明时刻想死,却又将那些心情总结为一卷——爱自己的歌。
至孩子死后,他将此集一册,供于亡子的灵前。
石川的诗里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着自己想死,却又没有勇气实践,最后因为贫困而患上慢性疾病,营养不良而死。
而后世的太宰治,则五次尝试自杀,其中有三次是服下了不足以致死的安眠药,一次上吊后被救下,最后一次与爱慕自己的女读者山崎富荣一起于深夜投河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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