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队正手下还是有几个有良心的兵,他们趁着夜间偷偷逃出寨去,跑到山沟里,赶走了几条正在撕扯他尸骨的野狼,把这位伤痕累累的有骨气老兵埋在了青山上。
……
第二日,扁三暂代死去的牛朗担任队正,负责在官道上盘剥过往行人商贩,稍有反抗者,就被哨卡军士杀死,将尸体丢弃于深山之中。
第三日,第四日,如是。曲门寨恶名远扬,曲门和安曲一带的百姓深恶痛绝。
直至第七日,从官道上来了一对父女,老汉坐在车前赶着牲口,女孩坐在车尾,车上放着被子衣料,都用的是鲜艳的红色,好像是陪嫁的嫁妆。女子虽然面有枯色,但脸盘瞧上去很耐看,身条也挺婀娜。
黑甲扁三觊觎女子美色,便将老汉诬做陈军奸细,提刀杀死在路边。随后将女子劫掠到江校尉营帐中,两人先后数次糟蹋折磨。
凌晨时分,少女穿着血迹斑斑的衣衫走到大帐旗杆下,用二尺白练悬挂于旗杆之上,自缢身亡。
整个营寨都看到了这具随着晨风摆动的女尸,有人痛惜,有人麻木,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江别鹤还会继续作恶,而他们,只能在旁边看着……
马队营帐后方的木排墙边,容晏提着剑站在林祈年面前,愤怒低沉地吼道:“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说!”
林祈年却面无表情,轻轻吐出两个字:“快了。”
“我等不下去!我今夜便要除掉这个祸害!”
“你尽管可以去,”林祈年好整以暇地说:“你可以选择做一个游侠,快意恩仇,杀掉江别鹤,流窜在山川丛林之间。但是我不能够,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不就是要报仇么?我们可以提剑杀入云都,藏于暗处,把江阉刺杀!”
“你说的这事情,我前两年便想过,只是现在我思虑成熟了,自然不去做这等春秋大梦,更不会去办这等蠢事。江府养有门客死士三千,每日出行更有策玄卫甲兵开道,想杀他的人从云都城排到了九曲关,至今还没有人成功,你别告诉我,你我去了就不是自投罗网。”
容晏本来用手揪着他的领口,此刻只好讷讷地松开,垂丧着头问他:“那你到底想要怎么做?总该先给我交个底吧。”
“陈国将于今年春季青黄不接之时,举大军攻打九曲关,企图一举灭掉周国。我就是在等这个时机。”
容晏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像这样的敌国机密,你怎么会知道的?”
林祈年表情依然是那样平静:“师尊有一位弟子,是陈国天鹰关总兵薛起芳,他今年上山写《世俗见闻行止》,他那本册子我偷看了,里面疏漏出一两句,我从中推断出来的。”
“如果你推断有误呢?如果陈军不来呢?”
“我的推断不会错,肯定会来的。”
“就算是陈军来了,你又能做什么?”
“陈军四月会来,攻下九曲关,甚至会拿下整个凤西郡,但到六月份会全部撤出,曲门,安曲县和凤西郡,会有两到四个月的权力真空期,我要利用这四个月的时间,收拢残兵,把这一带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容晏摊开手,有些无奈地问他:“你怎么知道陈军六月份会撤军?万一他们不撤呢?你的如意算盘不就落空了吗?”
林祈年咧开嘴笑了笑:“他们会撤的,如果曲门一带失守,整个大周国就会变成陈国的囊中之物。蔡国和商国是不会答应的,陈国灭掉大周,接下来最危险的就是他们。届时蔡商会联手攻陈,陈国余下兵力没有能力应付两国的夹攻,只能将攻周的大军撤回救援国都。这种围魏救赵的把戏,历史上可是有很多例子。”
容晏只感觉脑袋里嗡嗡直响:“围魏救赵?这又是什么典故,话说,这些都是你推断出来的?”
“当然,我在仪山上的时候,就独自分析天下大势,推演了无数遍。就目前来看,我们这个岌岌可危的大周国,还是有很长寿命的。”
容晏又凑近他低声问:“你说了这么多,又是天下大势,这和杀不杀江别鹤有什么关系?”
林祈年又笑了,笑容很温和,内里却带着无穷的冷意:“因为我需要用这位江太师侄子的血,把曲门寨全体军士,至少是核心人员都绑到咱们的贼船上去,这种事情,只能在乱军中去做。”
容晏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直到把自己都盯得心虚,才转过身去故作潇洒地说:“祈年兄,我在山上整整和你玩耍了六年,今天才了解到你的皮毛,原来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嘿,”林祈年露出了一口白牙:“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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