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待众都尉各领了军令散去,司马白则单独将裴山和朔朗留在了议事厅里。
司马白冲朔朗认真安排道:“朔朗,今日情况务必快马报与都统,请都统速派一支兵马回援威南。不然凭咱们如今这点兵力,运粮路上必然是要出意外的。”
朔朗点头道:“我这就安排斥候出城报讯,快马连夜赶路,明日夜里便能赶到老帽山。我料贼军需得等到咱们行至半路,才好出手劫粮,哈哈,可咱们刚好可以在路上与援军接上头。”
司马白神情复杂,不予评论,又叮嘱道:“一定提醒都统,提防大军内乱!”
朔朗一阵默然,问道:“殿下何来这种担心?”
“可惜没能捉到俘虏,不然当省我不少口舌,”司马白淡淡道:“此刻城中众将,怕不止我一人有这种担心吧!”
对峙辽北的镇北牙营忽现威南,哪里出了问题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这怀疑掌军重将叛乱之事,和裴山等嫡亲之人私下猜测自然无妨,但要同朔朗这鲜卑贵族拿到台面上,没有铁证却不宜明讲。司马白知道朔朗不是糊涂蛋,便试探道:“只是担心而已,小心使得万年船,你便没有什么担心么?”
朔朗认真说道:“父帅出征前也曾怀疑辽东出了内奸,只有靠内奸敞开大门放贼入境,高句丽大军才有可能突然兵临平郭城下!而能做到此事的内奸,统镇将军麾下,整个辽东郡屈指可数!所以殿下放心,父帅既有防备,轻易不会着了暗算。”
司马白追问道:“既如此,不妨明说了,依都统之见,内奸是谁?”
朔朗却冷笑一声咬牙不答,只回道:“还能是谁!”
其实涉多父子所疑是谁,早已呼之欲出。
“这便是了,能放贼兵进门的,放眼辽东,只有两人,西面的赤山镇守慕舆倪和北边的襄平太守封抽!”司马白再次提起他初遇徐杨营时的论断,“既然都统有数,我就放心了。”
话说到这份上,裴山也听明白了。
来敌若是西面的乌骨军镇兵马,内奸自然便是卡在乌骨军镇和平郭之间的赤山堡镇守慕舆倪。
但既然贼军是北边新城军镇的镇北牙营,那内奸就必然是负责防御辽北、对峙新城军镇的襄平太守封抽无疑了!
裴山暗暗吃惊,殿下来威南之前,仅从徐远只言片语中推断出的情况,竟与涉多都统不谋而合!
抚辽镇虽然军力不强,但都统可足浑涉多却是鲜卑名将!涉多不仅军风悍勇,更同主子慕容皝一样,博学多才,是一员难得的胡人儒将!其眼光见识在鲜卑众将中算是第一流的!
而从小伴到大的殿下,竟有涉多一般的眼光才智?
裴山朝司马白身上打量一番,只见司马白右眼中金毫微露,不知正在沉思什么,而左眼中白光清幽,竟显的格外冷峻沉着,他不禁叹道,殿下真是变了呢!
司马白叹道:“依我看,八成也是那姓封的,但真若是他,就让人很头痛了。”
那封家扎根辽东近百年,树大根深,门生故吏遍布平州上下。往大了说,封抽之侄贵为平州司马,便是大将军之左右手,往小了说,涉多大军现在的驻扎之地三河口老帽山,城主宋连便是东夷护军宋晃之弟,与封家瓜葛极深!
更骇人的是此刻城中汉人将军,天知道还有谁是封家心腹!
意识到局势复杂,三人一阵沉默,裴山忽然说道:“镇北牙营便不能被抽调到乌骨军镇么?会不会是新城军镇的兵马抽调到乌骨军镇,然后二部合一,再经赤山堡而来?”
朔朗瞥了裴山一眼,满脸倨傲,冷冷问道:“你莫非怀疑慕舆将军?”
司马白或还想拿到铁证再做定论,但若要鲜卑人自己去怀疑,谁是谁非还用考虑么?
裴山瞧朔朗竟端起鲜卑主人的架子,同样冷哼道:“你给谁摆脸子的?!你能怀疑封老将军,某便不能怀疑慕舆倪么?!”
朔朗一怔,这才省起裴山是温厚不假,却也仅对司马白而已!在裴家大公子面前,便以贺赖跋、阿苏德这些大将军嫡子之尊,也没有摆谱的份儿,何况他朔朗?不说别的,就此时城内那些汉人都尉面前,裴大公子的话一定是比少将军的好使!
“真是冤枉,我敬你还不及,怎敢给你摆脸子?”朔朗口气不觉软了下来,耐心解释道,“你且听我说,那高句丽境内大山河流不少于我辽东,地势险峻比辽东更难以行军!从新城军镇调动兵马去往乌骨军镇岂是易事?能是一时之功?咱们在高句丽也有探子,如此大规模调兵,绝逃不过咱们耳目!我拿脑袋做赌,你所设想的情况不会发生,镇北牙营入侵必是封抽老贼放的口子!”朔朗顿了顿,咬牙继续说道,“我还可与你打赌,袭击平郭的,恐怕还有封抽老贼的平辽镇!”
裴山一阵语塞,他实在很难接受朝廷册封的东夷校尉,堂堂封疆大吏,竟下作到与高句丽贼勾结!
但朔朗所言极有道理,他也不得不正视现实!
“好了,别争了,”司马白忽然笑道,“我正巴不得贼军是封抽和新城军镇呢!”
裴山大怒:“殿下!这个时候还能嬉闹么!”
朔朗也没好脸色:“平郭凶吉未卜,咱们都心急如焚,殿下怎可拿这事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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