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抢救室内，韩门从一个角落里悄悄浮现。他站在两个坐在造影控制台前的白大褂后面。两个医生都没空看他一眼。造影医生甲紧紧地盯着荧光屏，乙则隔着玻璃隔墙看着里面的手术室。乙紧张地说：

“这下完了，连输液都打不进，死定了！”

韩门透过用铅玻璃做成的隔离墙，也往里面看。

这是一间装备成导管室的急诊抢救室。几个医生护士围在手术台的一头，神情紧张地在病人的一只脚上不停地尝试着穿刺，力图尽快开放静脉通道，然后进行输液。其他护士则忙着把大大小小的设备一一移到手术床边。从屋顶悬下的长臂般的各种器械胸有成竹地移动着。唯有中央的无影灯，如定海神针般地一动不动，发射出明亮但不刺眼的光——显然，它是见过世面的。

韩门马上发现了刚才把包塞进自己怀里的女子。她在一屋子的医生护士中特别显眼。这并不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穿手术衣的人，而是，她现在的行为。此时郭美歌已经脱掉了上衣，露出了紧贴肌肤的白色露肩背心。配合着长长的黑色套装裤，她的身材显得高挑而优雅。韩门看见她在和一个医生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在自己的左肩关节处不停地比划着。那个医生右手举着一个貌似电钻的东西，一边听着郭美歌说，一边频频点头。郭美歌显得很激动，脸上的表情快速地变换着，说话的时候眼神不时投向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好像在鼓励医生快快动手，因为病人快不行了。见医生还在犹豫，她一屁股坐在身边搭着自己上衣的椅子里，然后一把抓过医生的左手，把它按在自己的左肩膀处，眼睛盯着医生，好像说了一句：“来，在我身上试一试吧！”医生不再犹豫，用左手指确定了穿刺部位后，把右手握着的电钻的尖端抵上了郭美歌的左肩。韩门听见造影医生乙惊呼：

“啊？！这……”

甲也抬起头来看手术室，然后大喊道：

“喂，要干什么？！在她身上穿刺啊？！”

韩门也颇觉诧异。他屏住了呼吸继续看。坐着的郭美歌很平静。这时她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玻璃墙后面的韩门，好像早就知道他站在那儿看着自己似的。韩门一惊，但马上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看着郭美歌。这时，里面传来电钻启动的声音，“滋滋——滋滋滋滋——”，钻头显然已经钻进了郭美歌的肩膀。郭美歌一动不动，脸上挂着微笑，盯着韩门。韩门也盯着郭美歌。突然，郭美歌朝韩门挤了一下右眼。这次韩门没有把持住，微微张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啊！真的成功了！很方便！”隔离墙后面的韩门只能依稀听见里面用电转的医生在激动地说。

医生已经把电钻拔掉，一根细细的钢针留在郭美歌的肩膀处。郭美歌看着刺进自己皮肉里的钢针，也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说：

“好！太好了！可以给病人穿刺了！不过先帮我把针拔掉吧！啊？”

直到这时韩门才恍然大悟般地微微点了点头。他转向身边那两个已经呆若木鸡的白大褂，问：

“请问刚才用电钻的医生是哪位？”

“他是葛主任。”甲朝韩门翻了一下白眼，说。

“哦，这就是葛强。那么葛主任在病人身上穿刺后能不能马上做个透视看看输液效果？”

“我们马上做。所以我俩才等在这儿啊！”乙给了韩门第二个白眼。要不是室内昏暗，那两个白眼韩门是吃定了。由于经常要看多个屏幕，所以造影医生的眼球特别灵活，转动的角度比一般人要宽广。不谙此道的人会误以为他们经常翻白眼。现在两个医生都疑惑地看着韩门——这个人是谁？韩门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场，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颇有来头，所以那两个年轻大夫也没敢怠慢。他们听见韩门轻声地说：

“好的，谢谢你。”

控制台屏幕上已经显示出病人右侧肩关节的透视图像。里面传来滋滋滋滋的电钻声，同时屏幕上出现了钢针的影像。钢针逐渐进入病人的肱骨上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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