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湖光墨色。
老人怔怔望着玉杯中的茶水,水中倒影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心死之人。
“大周有庸城,祸乱千年矣,新皇登基距今已有六百余载,却一直没有册封庸城之主。姬夏听家中长辈说,这是新皇在等一个人,等他回心转意,车驾入皇城。”
“李仲是出家人,不敢妄言评判皇朝的过错。”修禅人手指叩着木桌,说道,“但私以为老祖其实大可不必借舟渡海,您还有母妃,您走了,可曾念及她老人家的处境?”
听闻“母妃”二字,老祖面上惆怅之意更浓三分,凄声道:“我日夜自省,最最挂念的就是她了。”
“红尘权势,是世间大多恶性的根源,李仲从未身入其间,不知其中滋味,无力助您度过苦海,这是李仲之过。然而,我在西漠寺庙的时候,也见过师尊和师叔们为了住持之位吵得不可开交,不过他们的吵是为了不争,与俗人的争倒是不一样。”
李仲似乎想起了旧时,那群老和尚们披着袈裟,似妇人入市井一般扯着嗓子争论,只为了不让自己坐上住持的位置,乐的清闲。
“我并非贪恋权贵,身处皇子之位,也从未有过结党营私之举,我只是想让父皇多陪一陪母妃,宫中碎语闲言与我,倒也无妨,但那些人却是连同母妃一并骂了。”
“这些父皇不会不知道,可是他百年来只在清凝宫内小憩了两次,更是一夜未留,对于碎语的丫鬟阉人他不施惩戒,而我们母子受了委屈他更是不曾慰问过。”
老祖似乎像个哭啼的孩童,受了委屈,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前辈,倘若你登临大位,当如何?”姬夏伸手,想要拍一拍老人的肩膀,却碍于辈分,又缩了回来。
“登临大位?”周家老祖吐出一口浊气,又生了些豪气,握拳说道,“我定当罪责那些非议的宫女阉人,为母妃正名,还有,我要将戏耍我的那些百官,一一罢黜,我要将庸王之名赐给二弟……”
“还有呢?”姬夏眉目间有些瞧不起,带着一丝垂怜问道。
“还有,还有。”老祖飞扬的神采转为茫然,思索良久,放下了握紧的拳头,悠悠道了声“我不知道。”
姬夏有些明白了,老祖所念所想,无非就是泄一己之愤罢了,说到底还是一个度量狭小之徒。
“你可学过帝王权贵之术?你可学过治理一国之法?呵,你将一切过错推给出身,却不知,论统筹御下之道,论治理一国之能耐,论体恤百姓之心肠,你样样都比不过当今的大周皇主!”
在姬夏的连番质问之下,老祖面有愧色,不敢直视少年的双眸。
“我没去过大周皇朝,但也听说新皇治下几城,均国泰民安,百姓无饿腹之患,官僚不仗势欺人。新皇虚心求教,授三公打王鞭,鞭策己身,传为中州一美谈。反倒是前辈千年前就该去平叛的庸城,祸患未除,百姓人人自危。”
姬夏厉声呵斥道:“你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要我说,这个皇位,你坐不得,即便坐上了,也坐不安稳。”
月色渐凉,却不及人心寒楚。
“师弟,够了。”李仲将姬夏拉至身畔,瞧着老祖憔悴苦楚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警惕,生怕老祖没有容人之量,怒起杀人。
可姬夏却并没有意识到其中险境,嘴上依依不饶道:“您之所求,无非是母子安平,所望之处尚在宫墙之内,可若要成皇称帝,需胸怀天下,眼观四路。我想您的父皇一定不是个昏君,自然看出了您的无为,非君王良才。那日在朝堂之上,百官群谏,您若是顺势不争,还能博一个好声名。届时,大周有十一城疆土,您得了其一,何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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