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淡然瞧着前方,此时少年的背上已是被铁索拖出了两道血痕,再拖下去怕是会伤到根骨,于是他吩咐道:“下一式。”
姬夏没有吭声,只是将背上的铁索取下,在两条胳膊上各缠了三四圈,而后继续奔走于青潮白雾间。
“铁索牵船,锻的是筋骨,锻的是心志,你没有灵根,药浴于你无用,所以我教你古法。”
“师兄当年用的是药浴还是古法?”姬夏突然问道。
李仲闭目深思,似是陷入了往事。
良久,姬夏顿觉困乏,只依稀听到身后传来修禅人的低语声。
“铁砂掌,一指禅,金钟罩,铁布衫……”
……
半日之后,姬夏衣衫褴褛,坠入青潮,海水漫上肌肤,刺骨发寒。
李仲不紧不慢地道了声“起”,提着铁索将少年拉上了木舟。
“灌酒,打坐,念经。”
姬夏听得吩咐,忙从一旁摸出了一个半人高的葫芦,灌酒下喉,闭目打坐。
由于灵根断绝,他自幼体弱多病,于是家中就有长辈为他调配了药酒,用以祛寒暖身。
修禅人李仲微微颔首,却是轻“咝”一声,拔下了头上的一根青丝。
他将青丝的一端攥在手里,另一头却是垂入了海中。
“昔日有佛祖割肉喂鹰,常念比不得佛祖,也最惧疼痛,今朝只能削发为饵,等一条有缘的鱼儿了。”
常念是修禅人的法号,李仲是修禅人的俗名。
青年修士在船头坐下,一手攥着发丝,一手抱着酒葫芦,丝毫不在意药酒下肚,寡淡如水。
自还俗那一日起,佛门的清规戒律就于他无用了。
他轻抚着这一身月白长衫,想起六年前离开西漠的那一个晚上,师尊所说的一席话。
“你降生之际,东海有青莲盛开,吾在莲台上大梦三月,醒来后见你与佛有缘,便想抱你入禅门。你娘亲哭啼着多留了吾一晚,连夜赶出了这身布衣,说是当你日后归家之时,需得穿上。”
“吾当年化缘至渤海,滴水未进,喝了你家两碗白粥,所以吾与你双亲约定,两百年后,允你还俗归家。”
“常念啊,你生而有大智慧,也熟读《孝子经》,亲之生子,怀之十月,是时候去偿还这一段因果了。”
红日悬空,白雾赤霞尽皆散去。
李仲只顾闷头灌酒,此行旧乡新还,父母的容颜他尚且记不得,又何谈重逢之后的生活呢。
寺庙里的和尚教不来为人子孝,所以他一路东行,尽观红尘百态,待到青丝垂肩,已是逾期三载。
“师兄,今日不会又要饿肚子了吧?”
姬夏自入定中醒转,见修禅人手里捏着一根发丝,船上却是空荡,止不住埋怨了一句。
“小和尚,我已经三日没有食肉了,你可别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有趣。”李仲喝的有些微醺,眯着眼言道,“你且顾好自己。”
乍时,木舟倾覆,巨浪浮空十余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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