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靳,你就少说两句吧,看把爹气的!”杨婵走过去搀起杨林。
“我也没说错呀。”杨靳小声咕哝了一句。杨林还是听见了,刚坐下又从凳子上跳起来,骂道:“就气死我吧,你这个闯祸精,你知道个屁!你以为黄老爷怕了你了,他府里有的是打手,县衙大堂都是他们家的,他说的话就是王法。他说你欠他多少钱就是欠多少钱,他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你去告官都不好使。你再能打,还能跟官府斗?他有钱有势,他就是这里的一霸,这种人也是你能招惹的?!”
“好了好了,靳儿,你先去砍柴吧。”杨母拉起杨靳往外走,“让你爹消消气。”
“我就是没做错嘛,这种人就是欠教训!”刚到院子里,杨靳便挣脱了母亲的手,还有些气忿不平。
“娘知道,你没做错什么,娘的好靳儿就是比你那个窝囊爹有出息。”杨母眼角带着淡淡的笑。
“娘,你不用担心,不就是一个恶霸么,我会保护好这个家的!”说着,杨靳握紧了拳头。
杨母点点头,忽道:“靳儿,你哪来的这么大的气力呀,几天前还扛不动一捆干柴呢。”
杨靳搔搔后脑勺,说道:“娘,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现在有的是力气。”
杨母嗯了一声,从角落的木架上取下了斧头和绳子,递给杨靳,说道:“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
“我会的。”杨靳使劲点点头,迈步跨出了大门。
杨母走回屋,瞅了杨林一眼,颓然地坐在桌旁一张脏兮兮的木凳上,说道:“你也别只顾着发脾气,瞧你这窝囊样我就来气,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办法?”杨林苦笑摇头,“靳儿闯下这么大的祸,我没办法啦!”
“我看这样也挺好,”杨母说道,“靳儿打了黄大贵那两个狗腿子,也算是煞了煞黄大贵的威风,也让他知道知道,我们虽然穷,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杨林摸出烟管,哆嗦着手点着了,“黄大贵几时受过这等委屈,他能善罢甘休?你莫要忘了,县史老爷还是他亲叔叔呢!十天之后,他还会来的,他这人骄横惯了,肯定是……唉!”
“那你说怎么办?”
杨林狠抽一口,将烟锅嘬得滋滋冒油,说道:“把咱们的宝贝闺女送过去吧,这也是没法子啦!”
“什么,嫁闺女,就嫁给他?”杨母一下子站起身。
“你想什么呢,还嫁过去,是送过去,就当是给人家当丫鬟也好,至少饿不死啊!”
“爹,我不嫁!”杨婵脸色变了。
“闺女啊,”杨林一声长叹,“爹也不想把你送给黄大贵这样的恶霸呀,可是家里早就没米了,光靠爹砍柴换钱也支撑不了多久,你看山坡上的树木都光秃了,再这样下去,就会发生人吃人的惨事啊!就算收成好了又能怎样,还不够官府豪绅盘剥的!去了黄大贵家,不管做了什么,至少能填饱肚子啊!唉,都怪爹没有本事啊,咱家哪里有一百个金币呀,十天之后,那黄大贵岂能轻饶了咱们一家?若是咱家都做了他的奴隶,你想想我们的下场会怎样!”
“我不听,我就是不嫁!”杨婵扑在母亲怀里,哭成了个泪人。
“死老头子,你这没出息的,你窝囊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想祸害亲生女儿!”杨母紧紧抱着女儿,神情异常决绝,“你别想打我闺女的主意,她是我生的,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我们娘俩这就走,走了就再也不回来!”
杨林喟然一声长叹,眼角噙着泪花。当啷一声,烟管掉在地下。
杨母拉起杨婵的手,说走就走,也没去收拾包裹,也是没有什么可收拾。然,她二人刚跨过门槛,便听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密集的马蹄声,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其中还夹杂着叫骂声,呼喊声,拉扯声,哭泣声,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钢刀刺进肚子的声音,鲜血从脖子里飞溅出来的声音,听来撕心裂肺又惊心动魄。
杨母与杨婵刹住了脚步。杨林战战兢兢地从屋里走出来,扶着门框,望着洞开的大门,口唇不住翕合,却终未说出一个字。
蓦地,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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