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入客栈，那道声音也随之传进来“先开五十坛！”

五十坛并不是个小数目，可以想见，他们即便喝上一个昼夜，即便他们酒量如海，能乘千斤，也未必可以用一晚上的时间将这五十坛全部喝完。然而，他们却偏要这么做，这五十坛酒若非是上不了台面的女儿红之流，卖得便宜些也就罢了。他们却偏偏选了最猛最烈，价格最为昂贵的“碧海潮升”，这种酒，普通人顶多喝一两就以神志不清，昏昏沉沉，胡言乱语，张牙舞爪。然而，对他们而言，这碧海潮升固然凶猛，为了开心愉悦，也就只知享受，不管其他。不错，他们之所以可以花大价钱去买这五十坛烈酒，不为显示豪奢阔绰，不为比较谁更能喝，而只是觉得开心，觉得愉悦，觉得即便浪费了区区五十坛酒就能换来一位至交好友是值得的。

二人相谈甚欢，聊了很多。讲到各自来历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整整喝了一夜，聊了一夜，对彼此都有相对了解。

破天荒说了许多，蚩黎道人连道“适才我观你刀法，不同于中原刀术，似乎更偏向于北朝一代的拔刀术。不知于兄所练何刀法？”

“刀名“长龙”，刀法“水龙咬”。”

蚩黎点了点头，颇为有趣。

这会轮到于易提问了“道长师承昆仑？”

蚩黎点了点头。

于易明显兴奋道“我游历天下，在漠北时，听师傅说过。昆仑自古出仙人，如今更是山上有好多仙人聚集。有一位十分厉害的剑客，叫……“子房”的，据说三十年前，都还是天下十剑客之一。”

十剑客的故事虽然已经结束，但他们曾经代表的一个时代、传说，永远不会磨灭。

他们未曾被史官记录载入史册，他们的经历事迹被江湖人以口口相传说故事的形式流传了下来。他们成为了很多江湖豪侠，年青一代又一代心目中的英雄。

对他们而言，十剑客的分量可比历朝历代，史书有载的名人都要厉害多了。

他们能在江湖中夹缝生存，也可进入边境战场与妖族厮杀，保家卫国，他们才是最应该被凡俗王朝所记住的大侠。

侠者，为国为民。

他们不愧那一个“侠”字！

“师尊一向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弟子说起那件事。他说，曾经过去的就过去了，如果在说出来，反倒索然无味。好汉不提当年勇，并不是不想提，而是认为，在前方或是当下还有更值得去在意，去施行的东西。所以，对于过去的一切，辉煌也好，孟浪也罢，都不必说了。”蚩黎道人说着，挑了一块酱牛肉，放入嘴里，咀嚼起来，细细品味，颇有解乏醒酒的轻松感。

或许是错觉，也或许他实在太累了，因此，吃任何东西，喝任何东西，都觉得很解困，就像是他想睡觉就去睡觉，想去冥想就去冥想，一切都随心所欲，他本人也在这其中畅游感悟，如今，他只是想吃一块肉，就以感到很满足，只是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知为何，索然无味。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于易给了他答案。

这或许就是二人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的原因。

他们总能很好的配合彼此话中的弦外之音。

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受呢？

“我观你只有武人之姿，却为何会养刀之类的刀胚内观方式？”刀胚养胎，是类似于蕴剑养胎磨炼剑胎的手法，只不过，这些都出自于道门一流，是修行者为了磨炼本命法宝而创出的相应方式，一般向于易这等江湖武人，于修行者走的都不是一个路子，按道理是全然不通的。

这也正是蚩黎道人疑惑的地方。

他曾磨炼气府，蕴养本命法宝，最后终于在体内形成一洞观，蕴养出三颗“寒光”宝珠，因其是道门，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倘若是佛门高僧，怎么说也该蕴养出舍利子之类的本命法宝了。

于易道“武道与仙道毕竟是两个不同的路子，但天下道融于天道，衍化大道，看上去截然不同，实际上殊途同归。五千言中都有明确记载“道可道，非常道。”这里的“非常道”，说的就是天道衍化大道，而大道有各自不同，互不干涉，因此就是非常的“道”，不可说的道。为什么不可说呢？因为衍化后的“道”都是单独的个体，倘若将它们笼统的比作一个东西，该怎么去定义它们呢？于是，就有了前面的一句“道可道”，这里的道就是完整的一个东西了。这个东西又叫“天道”，第一个“道”是天道，第二个“道”是万千由天道分出的大道，因此就是说，天道可以成为大道，而大道不能说清楚。”

“有些类似，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蚩黎道人自言自语，只感觉实在有趣，自己一名门正派，正儿八经的道门中人，研究的就是世俗眼中的“道”，竟然被江湖武人给教育了。

如今，他若不说出一些颇为深奥的门道，自己的脸上也挂不住了。这倒并非是虚荣心在作祟，只是觉得，于易这人实在有趣，以武人武道的了解来演变成对道门修仙的独特理论，这样的人，倘若不是疯子，就绝对是个天才。

然而，让蚩黎觉得可惜的是，于易偏巧，两个都不是。

“道，是实在的，可以信赖的，但没有行为，也没有形体，道可以用心灵感知却不可用口传达，可以领悟却看不见。他以自己为本为根，没有天地以前，在很古很古的时候，它就存在着。他产生了鬼，产生了上帝，产生了天地。它在太极之上并不算高，他在六极之下并不算深，他存在于天地之前并不算久，它比上古还要年长但并不算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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