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跳随手摘了一颗杨梅，也跟上前去。

“传于吾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自古人生于世，须有一计之能。”

还没走到一半，便听到一阵有气无力的念诵声，说话的人嘴里好像积压着一口陈年老痰，说起话来就像是水烟冒泡的声响，他的喉咙又像是吞过一把麦芒，沙哑难听。

那人一边念诵着古训，一边砸吧砸吧嘴，嘴里应该是含着什么东西。

两人脚下一顿，向前方看去，欲要寻找声音的源头。

陆关关躲在马小跳身后，抬手指向老树下的一处阴影，用细若蚊吟的声音提醒道：“跳哥，你看！那里有个人。”

马小跳来不及吐槽“跳哥”这个古怪称呼，将陆关关护在身后，自己则缓缓向前靠近。

陆关关则贴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吾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两人凑近一看，原来树荫下盘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破布衫的老人，灰白的长发在脑后缠结，浑身上下缀满枯枝烂叶，仿佛布条拼成的黑布衫正散发着浓烈的酸腐气，令人闻之却步。

老人背对着他们，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枚果核，接着在山地里捡起一颗烂杨梅放入口中。

老人吧嗒吧嗒咀嚼起来，片刻后摇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好酒好酒！”

满身树叶漱漱而落，如同一只只受惊的枯叶蝶在半空中逃窜。

闻言，马小跳反而松了口气，扭头安慰道：“没事，这人脑子糊涂，但人不坏。”

“啊？你认识他？”

“也算不上认识，只是知道罢了。我们这儿的人不清楚他具体叫啥，不过都叫他糊涂仙。”

“糊涂仙？”

马小跳点点头，面带同情的看了眼继续捡杨梅吃的老者，接着继续道：“这人不是本地人，大人们说他早四十年前就来尖山了。人糊里糊涂的，啥都不会，整天就会说些胡话，靠着吃百家饭才活到今天。”

“得亏咱们这儿的人淳朴善良，换了别的地界恐怕早就饿死了。”

“他的故事我从小就听到大，大人们总说他爱喝酒，所以就经常给他点烧酒喝。他人又糊涂，又爱讨酒喝，大家就戏称他‘糊涂仙’。其实吧，人糊涂点也好，你看现在的他，少了不少烦恼呢。”

陆关关深以为然的点头，看着糊涂仙把烂杨梅当做美酒的可怜样子，感到十分同情。

陆关关的眼眸渐渐湿润起来，“可以给他点吃的吗？我看他的样子好可怜啊。”

“没问题，我可以给他吃点搅拨粥。我记得我妈带了备用的碗筷。”

马小跳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他心中对这位可怜人也是十分同情的。一个无依无靠的糊涂人，能在他乡活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两分钟后，马小跳端来一满碗黄南瓜搅拨粥，悄声来到糊涂仙身后，轻拍糊涂仙的肩膀道。

糊涂仙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瘦黑的面孔，急湍似的皱纹爬满他麻木的脸皮，他用一双灰黄的浑浊瞳孔注视着马小跳。

片刻后，糊涂仙看向一旁的空地，面孔突然鲜活起来，一抹难掩的喜色在他脸上浮现。

他自顾自端起马小跳递过来的白瓷碗，然后嘴里缓缓冒出一句令二人冷汗直冒的胡话。

“启山你来了啊。要来一杯不？”

说着糊涂仙十分熟练的从地上捡起一颗杨梅，往马小跳的方向递。

马小跳连忙摆手道：“仙爷，我不是启山，我叫马小跳。”

糊涂仙好像完全没听见似得，兀自道：“差点忘了你不爱喝酒，你不喝我喝！”

“砸～嘶～啊～好酒！好哇！”

马小跳汗颜，不知该如何是好。陆关关则开始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摸索零钱，准备给老人家留一点。

这时，糊涂仙终于将目光移向南瓜搅拨粥，然而他又开始说胡话了。

“嗯，佛跳墙？”

糊涂仙突然正色道：“先让我尝尝你做的佛跳墙，要是不好吃就打你屁股！”

二人抚额，再不敢待下去。

临走前，陆关关将两张软妹币塞到老人的怀里。也不知糊涂仙会不会用……

“喂！这佛跳墙里怎么没有鲍鱼？”

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这么一声大喊，两人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鱼翅呢？”

“刺参呢？”

“怎么连花菇都不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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