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主动离职手续的马克只想着下楼快速离开这里，并没有想着不公平、没有想着要诉诸法律。他深深地低着头，祈求着不要见到熟人、更不希望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在这间公司里他感觉自己无地自容。

在经过一个楼梯口时，转角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总！您交待的事情已经办好了，那小子估计现在已经离开公司了……行！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打电话的正是刚才找自己谈话的主管，隐隐之中，马克觉得他口中的“那小子”跟自己有关。但是他没有再继续往下听，木已成舟，现在这里已经跟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本来这个世界就是混沌的，把一些事情弄得一清二楚又有什么用呢？况且也根本弄不清楚。然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公司，眼前这个城市依然嘈杂、吵闹着，穿梭如流的汽车、行色匆匆的人群……

马克木然地站在街边，突然觉得眼前的现实如幻境一般，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抓不到、摸不着，无法去感受和碰触。一阵幻觉之后，很快城市的嘈杂声又重新回到了耳朵中。

今天的天气如他的心情一般，严重的雾霾笼罩着这个城市，几乎快要让人窒息。路上的行人们都戴着各式各样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一步也不停留地、急匆匆地往前赶着。

马克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自己在为什么而活着？

每天这样苟延残喘的意义又是什么？

一直这样煎熬着活下去，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自己不停追求的又到底是什么？

直到这个城市开始亮起昏黄的灯火，他才意识到自己该回家了，但“家”到底是什么？“家”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

马克终于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然后回到了更加痛苦的现实中，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心灰意冷的他躺在床上，又回忆了自己的小时候，回忆了自己的中学、大学，回忆了和安娜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的时光。在这些回忆中，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快乐过，自卑、孤僻、逃避则像一个一个好朋友一般，无时不刻地陪伴着自己。

这一幕幕的回忆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也好像就在眼前，但是又渐渐地模糊什么都记不起来。

……

遥遥无期的房贷，令人窒息的高利贷，还有主管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他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不敢再接着往下想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安娜的照片依然还摆在床头，照片中的她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接着她从照片中走出来，向自己招着手，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但是马克怎么努力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然后她的身影又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拿起旁边的抱枕擦掉了充满双眼的泪水，但是这些幻觉也随之消失了，安娜的照片依然静静地立在床头的相框中。接着马克拿起床头的照片贴在自己温热的胸口上，想要把冰冷的安娜融化。

他怀中抱着照片重新窝回了床上，然后用力地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感受着这个世界带给自己的冰冷。

……

在不断的噩梦中，马克熬过了这一夜，然后昏昏沉沉地起了床。他想找安娜再谈一谈，因为一直到现在，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她离开的真正原因，他依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物质。

“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和苦衷吧？”

马克站在公司马路对面的绿化带后面，偷偷地往公司里面瞧着，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勇气再踏进这间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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