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明帝被福德扶着,走出长生殿,迎着初生就有些灼人的阳光,往大殿走去,再如何勉力昂首挺胸,也只能留下一抹佝偻的身影。
老了,再不甘又能如何?
萧琰,再不喜又能如何?
……
大殿之上,邺明帝正襟危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听完所有奏报以后并未宣布退朝,望着肃然而立的文武百官,难得沉默。
大臣们躬身而立,眼睛盯着脚下,静候王命,迟迟听不到动静,心里难免嘀咕,陛下这是何意?
足足两刻钟以后,好几日未上朝的户部侍郎、运宝司代主事以及刑部大理寺众位大臣,从殿下鱼贯而入,齐声道:“臣有本!”
“奏!”邺明帝坐得更直。
“陛下,”刑部尚书率先开口,“大泽河赈灾贪腐一案,有了最新物证。”
“陛下,”户部尚书紧接着出列,“户部遗失两年的秘帐,重归户部。”
“殿下,”大理寺大臣出列,“臣等辨别多日,以性命担保,秘帐属实。”
“大泽河赈灾贪腐一案确属冤情,牵连众多官吏,请陛下赦免信王殿下。”
这些人是邺明帝恢复早朝以后,迅速得到重用的一批,身家清白,言行举止与老臣们格格不入,这次奉命查案,也是捎上了自家性命。
在场的文武百官几乎同时双肩一僵,两年前大泽河贪腐案惩处牵连了多少人,今日翻案只会影响更多人。
今日下朝不知道会是何时,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只怕凶多吉少。
邺明帝从王座上起身,俯视着文武百官,即使日渐苍老,仍然喜怒不形于色:“福德,关闭大成殿的殿门,封大诚宫各门。”
“是,陛下。”福德心中一凛,来了。
“当年查办此案的诸位爱卿,都请出列。”邺明帝极为平静地要求。
文武百官与申请翻案的官员,只隔了十步不到,却仿佛隔着深渊,没人站出来。
“孤还没死呢,”邺明帝的语气轻得仿佛是一声叹息,“你们就连阳奉阴违都不愿意做了,幸亏孤早有准备,福德。”
“是,陛下,”福德从宽袖中掏出两份名录,恭敬地送到邺明帝的手边,“这些是办案名录,当时的证人也在名录之中。”
不少官员站不住了,站得笔直的身形渐渐松了力道,没一会儿,似乎随时能摔倒。
邺明帝突然出声:“大理寺准备了多少囚车?”
“回陛下,所有囚车。”大理寺官吏声音响亮。
“陛下!微臣的家人被晋王殿下要挟,实在没法子了。”一名官员突然出列,跪倒在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行了不义之事,自有处置,”邺明帝的声音透着寒意,“还有谁?”
“启禀陛下,微臣当时只是旁听,并未有实质性协助……”一名官员狡辩。
“来人,摘官帽除官袍,拉出去,”邺明帝怒极气笑,“这样的借口都说得出来,当孤是傻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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