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垂泪,沙哑着声音道:“都是我的不是……如果当初……”
“没有如果,没有当初!”文慧斩钉截铁地道,“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你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你好歹也是个男人,既娶了妻子,就肩负起了责任。难道你害了顾文慧还不足,又要害顾文娴了么?那我就更看不起你了!连礼仪道德都不懂,还说什么读书科举、出人头地?将来即便是为官做宦,也不过是尸位素餐之辈,还不如早些回家卖红薯呢!”
她甩袖就走,留下柳东宁一人怔怔地立在原地,发了半天呆,直到手臂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方才醒过神来,发现文娴铁青着脸站在自己面前。
文娴方才在屋里隐约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当即便连寒暄都顾不上,只匆匆说了句告辞的话出来了,将文慧与柳东宁后面的对话听了个齐全,心里是又酸又涩,既怨文慧不守闺训擅自私会姐夫,又怪丈夫薄情无义冷落发妻,嘴里自然就没有好话了:“人都已经走了半天,你还在这里发什么春?!若你真的那么想,我也不是好妒的,明儿我就回平阳跟家里人说,让他们把六妹妹嫁你做二房可好?就怕六妹妹如今看不上你了,人家盯着举人老爷呢,哪里还瞧得上你一个白身?!”
柳东宁气愤地瞪着妻子,看着她曾经娴静温婉的脸容如今变得扭曲,一股冰冷的疼痛从心底深处渐渐弥漫至全身,缠绕住他的四肢百骸,无处挣脱。
柳东宁最终还是带着文娴走了,什么话也没说。卢老夫人与蒋氏也隐约听到了他与文慧的对话,自然不会拦着,而且后者更担心女儿的情绪,对他更没好感。柳东宁过后只在过年过节或是长辈过寿的时候前来请安问好,其他时候连门都不上,也不许妻子文娴上门,但他在人前却从来没有忘记礼数,对卢老夫人与蒋氏依然十分恭敬。而对韩天霜这位有可能与文慧议亲的学友,他则秉着不远不近的态度,继续与其交往,即便在人前提起文慧,也一律将她视为单纯的表妹与姨妹,俨然一副慈兄架势,至于人后的感想如何,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他对妻子文娴的管束倒是严厉了许多,以她体弱多病为由,强制她留在家中休养,不许出门交际,除了熟悉的亲友之外,外人一律避见。时间一长,康城中人提起这位来自恒安世家的学子,也就只记得他为人还算谦逊好学,风度颇佳,可惜功课平平,还有个体弱多病不爱见人的妻子了。
康城发生的这一切,先一步离开的文怡与柳东行自然一无所知,即便事后卢老夫人在信里略提了一提,也不过是说柳东宁经过兄长一番教导,过后又与文慧说开了前事,终于悔悟,从此专心于功课而已。
文怡不了解其中详情,只当文慧与柳东宁这两人已经心结尽去,觉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文慧与韩天霜的亲事能否说成,还是未知之数,大伯母蒋氏眼下只能与韩家人慢慢交往着,等时机成熟了再提。毕竟文慧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婚事波折了,必须谨慎行事。至于柳东宁,若能从此抛开一切妄想,安心与文娴过日子,专心读书备考,对他也有好处。文怡对此乐见其成,便将信收起来,安待康城传来的新消息。
她与柳东行在康南镇上的生活颇为安逸。如今柳东行已经收拢了属下兵将的军心,公务也都熟练了,她除了平日与其他将军家眷的正常来往,便无须多费心思。康南镇子小,住的人家也不多,且人人都敬着她是主将的妻子,从不敢有所怠慢冒犯,而她家里的下人也比在京城或康城时少多了,家务自然也就更简单。她每日除了料理家务之外,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偶尔也会在柳东行的陪同下出门走走。
柳东行在休沐的时候,除了带文怡四处游玩赏景,也会教她一些简单的医理,认几样对养生有益的药材,或是重操旧业,亲自为她把脉,细细为她斟酌补药方子。一日他偶然听说文怡从前曾经跟李春熙学过点骑射,立时便起了兴头,亲自到山上砍了木头下来做成箭靶,手把手地教她射箭,天气好的时候,就带她一块儿到风景优美宁静的地方练习骑术。
康南镇的日子平静而幸福,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就在文怡沉浸在甜蜜的日子中时,康城北港码头上有一艘大船靠岸了,从船上走下来一个清瘦的华服少年,面对前来迎接的旧仆,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陈四家的,没想到还有故人记得我,我很高兴。”
陈四家的顿时泪流满面:“世子爷,您总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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