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带着东西满载而归,回到姜姨家里的时候,姜姨睁大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那一堆放在里屋炕上的东西,说不出话来了。
“你这孩子,你怎么回事你?我让你攒着钱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以后再发钱,都给我上交,不许自己拿着!”
大半天,姜姨才说了这些话。
姚远就嘿嘿两声说:“我去接美美。”
自打了那四个小子之后,姚远怕他们继续欺负姜美美,每天姜美美晚上放学,他就在学校门口等着。
美美和同学一起放学出来,一大帮在一起走。他也不吭声,就在她们后面远远跟着。
姜美美知道他在后面,也就不害怕。
一路走着,经过矿机各个村子,大家不断离开大队回家。
走到一村路口上的时候,就剩姜美美和那个那天和她一起走的女孩子了。两个人就在路口上站着,等姚远从后面赶上来。
姚远赶上来,三个人就一起进村,然后回家。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姜姨正盘了腿坐在炕上,看着姚远买的那块红方格子的布料发愁呢。
老式的斜襟褂子她会做,新式的开襟褂子她不会呀。姚远买的这块布料,是竖直花纹的,只能做开襟的新式衣裳,她不会。这可咋整?
姜美美进屋,就看到那双回力球鞋了,眼睛立马大了一倍,一下就扑过去了。
学校里好多同学都穿这种球鞋,她求她妈好几回了,就是不给买。
她抓着那双球鞋不撒手,趴在炕上,仰着头看着她妈问:“妈,这是你给我买的?”
姜姨正犯愁,就没好气说:“美死你!妈没钱给你买,是你傻哥买给你的,以后可得对傻哥好点!”
美美就抱着球鞋跑到外屋里,冲着姚远笑:“傻哥,谢谢你!”
姚远说:“过年穿,现在不许穿。”
他现在说话,字数少了就听不出打顿来,于是就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表达。
美美就乐呵呵地说:“现在我也舍不得穿。”
就又跑回里屋,看着摊开在炕上的红方格子布料,问她妈:“这也是傻哥买的?”
姜姨瞅她一眼,没好气说:“你咋知道?”
美美笑着说:“你才舍不得花钱买这么好的布料,这是最流行的。”
话音未落,就看到炕边那双黑皮鞋了,又扑过去,拿起来一看鞋号,就知道是姜抗抗的,立刻就撅了嘴出来,对着姚远,气咻咻地说:“傻哥你偏心!为啥只给我姐买皮鞋?我这辈子还没穿过皮鞋呢!”
姚远说:“你学生,不能穿皮鞋。”
姜姨就在里屋说:“美美,你真是烧包到家是不是?你姐就穿过皮鞋啦?我也没穿过!你傻哥挣了钱,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都便宜你们两个小蹄子了,你不说感激他,还说他偏心?依着我,你球鞋都没有!”
姜美美不理她妈,在姚远身边坐下来,嘻嘻笑着说:“我知道,这都是傻哥去干搬运工,一个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挣来的血汗钱,我就是和你逗着玩,傻哥你不生气哈?”
姚远挥下手说:“去,别嬉皮笑脸。跟你,生啥气?好好学习,傻哥就高兴。”
姜美美依旧嘻皮笑脸:“我妈可抠门儿呢,过年从来不给我做新衣服,我都是穿我姐倒下来的。长这么大,托傻哥的福,我终于有新衣服穿啦,还有新球鞋。”
姜姨就在屋里喊:“闭嘴,个死丫头!这开襟褂子我不会做,做不出来,看你穿个屁!正琢磨咋办呢,全让你把我脑子搅和乱了!”
姜美美就冲里屋伸舌头,做鬼脸。
姚远就站起来了,进里屋说:“姜姨,我不知道,你不会做。”
姜姨就冲着他苦笑:“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干妇救会的时候识了几个字,要不是你姜叔当兵,现在还在农村呢。这城里人穿的衣裳,我没学过,过去见都没见过呢。”
姚远琢磨半天说:“姜姨,我看见我……屋里,缝纫机上,有……一本,裁缝书,里面好像,有西式……服装……”
姜姨就说:“那是你妈留下的,她是个才女,啥都会。你去拿过来,我看看能看懂不?”
姚远就回自己屋。
姜姨一探身,又看见姜美美抱着球鞋坐在外屋了,就喊:“你不去做饭,坐在那里愣什么神啊?看不见我忙着吗?”
姜美美就一撅一撅的,去厨房找东西,回外屋来做饭。
这时候,屋里点着炉子取暖,做饭也就在屋里炉子上了。姚远屋里没有生炉子,白天大都在姜姨这边。
只是到了晚上快睡觉了,姜姨从这边锄一锨碳火,放到姚远那边的炉子里,通过走里屋炕的烟道,把炕烧热。
这样,姚远过去睡觉,炕就不凉,不会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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