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头闹够了没有?”张老天师在棋盘上落下一粒白子,开口了,“你以为老夫这病可以久拖么?”
“所以,祖父愿意出面了么?”女孩子抬起头来看向他。
张老天师皱了皱眉:“你这些日子在外面做的事,你爹他们都告诉老夫了,青阳一直在寻你的麻烦?”
“因为我张家执意要追究到底,动了西南侯的利益,她又是倚仗西南侯才得的盛宠,自然要寻我的麻烦。”女孩子笑着,安抚他道,“祖父放心,我躲得过。”
“再如何厉害,总有失手的时候,青阳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你更清楚。”张老天师脸上似有明显的不悦。
虽然,这些时日,他与明珠儿之间有些矛盾,可到底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养大的孩子,被人如此三番两次的欺辱,能躲过是她的本事,但对方如此下手狠戾,当真是半点都不看张氏的情面啊!
“所以祖父……”女孩子拉住了他的衣袖微微晃着,语气软和下来,带了几分哀求,“明珠儿被人欺负,您都不管管吗?”
很多事情,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她看的更清楚了,也明白祖父的想法与坚持,纵使一些看法不同,可她是明珠儿,是祖父最疼爱的明珠儿,祖父说什么也不会当真甩手不管。
“这局棋,一旦插手,就是把张氏处于危险之地,你明白吗?”张老天师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说的话,你上回说的我都记得。只是朝堂这趟浑水,本不是能够轻易涉足的。而现在我们站出来,等同与西南直接撕开了那张粉饰太平的面具。”
“祖父,是他们先出的手,对方已经对我们下手了,难道我们还要任人宰割不成?”女孩子摊开手心,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祖父执惯了白棋,却忘了黑棋本就与我们是天生对立的,这件事没有办法。我要的自始至终都是我张氏的传承,我不想死,张氏一族不想死,我们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死?”
“这世间也不是当真如棋局那般非黑即白的。”女孩子道,“我们修阴阳从来为的就是阴阳平衡,这世间的道理也是一样的,离不开平衡二字,我张氏既已入世又怎么可能真的半点不沾俗事?”
张老天师看着她沉默了下来。
女孩子站了起来,朝张老天师俯身施了一礼:“祖父想出面就出面吧!”她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今天我又碰到青阳县主了,不知道她又要使什么坏主意害我了。”
第二日一大早,张家大小姐被一队禁军带往宫中的消息顷刻间传遍了长安城。
“怎么回事?”有起得晚并没有来得及看到那一幕的百姓正热切的打听着。
“昨天晚上,青阳县主在城外别苑被雷劈死了……”
“真是天公有眼!”百姓还未听完这句话,便忍不住大声赞道,“好!”
“好是好了,可因为昨日白天的时候,青阳县主不是碰到张大小姐了嘛,张大小姐那时候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让青阳县主‘别去别苑’‘被雷劈’什么的……听说告到陛下面前了,说是怀疑张大小姐使了手段害人!”
“真是不要脸!当时我也在场,张大小姐分明是让那个青阳县主不要去别院的,她自己偏偏要去,不听张家人的话,自己被雷劈死了,怪谁?”
“道理谁都懂,可现在不是青阳县主死了嘛,听说延礼太后执意要陛下给青阳县主的死一个交待,今日朝会上提的就是这个事。”
“这要怎么交待?”百姓听的义愤填膺,“自己寻的死,难道还要张大小姐给那杀千刀的青阳县主偿命吗?”
“你小声点,让张大小姐偿命……没准他们还真是这么想的!”
“这可怎么办?”
“也别急,老天师也进宫了。”
“那倒是,张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老天师这时候能不出面?”
“听说老天师是带着张鲁道先生的灵牌进的宫!”
百姓猜疑纷纷,而朝臣却亲眼看到了这一场引起纷争的闹剧。被人带到殿中的女孩子不卑不亢的行礼过后起身。
礼自是无可挑剔,毕竟张氏的嫡长女。
坐在陛下身边的延礼太后率先开口发问了:“青阳的死是你动的手脚么?真是好大的胆子!滥用阴阳术害人,同那些兴风作浪的邪士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你用阴阳术杀人,朝廷就查不到了吗?”
一开口就咄咄逼人,几乎是认定了是她动的手。
女孩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殿外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在此时响了起来:“此等莫须有的罪名,恕我张氏不服!”、
是张老天师的声音!一病数月,老天师终于出现了。
女孩子家家的玩闹到最后终究演变成了张氏与太后的博弈。
坐在龙椅上的明宗帝开口召他进殿。
当看到张老天师手里那张灵牌时,殿内随即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轰动。
张老天师跪了下来,抬起头时已是老泪纵横,他声音悲戚:“我张氏一族光明磊落,秉承祖训,阴阳术在手只救人不杀人,太后若是当真认定我张氏用阴阳术害人,那还请驳我张氏身份,准我张氏回归济南老宅!”
站着的女孩子也跟在张老天师的身边跪了下来。
受了委屈便要辞官归去了!众人脸色大变。这哪是受了委屈,这分明就是变相的逼迫啊!
果真是欺负人未必需要用打用骂,有时候声泪俱下的欺负人更是让人无话可说。放张氏这时候回归老宅?明宗帝再忍,这个也是决计不能忍的。
“母后请慎言。”明宗帝瞟了眼神情莫测的延礼太后,亲自走下龙椅,走到张老天师身边将人扶了起来,“大天师放心!张氏如何,朕都看在眼里,定然是不会用阴阳术害人的。”
你既知道还放任延礼太后来这么一出抓人的闹剧?张家不闹一闹,你还不知道了不成?
女孩子站了起来,听明宗帝开口问她:“张明珠,你是如何得知青阳去城外别苑恐会遇雷的?”
女孩子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禀陛下,青阳县主要去城外别苑小住,这几日多雷雨,雷主刑,青阳县主身上怨煞极重,遇雷难躲,不宜上高处,宜居室内。”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细一想,便觉的这话就差没明晃晃的说青阳县主害的人太多,真招来天打雷劈了。明明是在解释,也解释的大家都听得懂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小女算到青阳县主这两日命有一劫,所以特意将此事告诉了青阳县主,请她不要去别苑小住,只是终究没有劝住罢了!”她说着抬起头来,眼圈发红,“是小女没有多劝劝县主。”
话是真没错,做的也没错。可以青阳县主的性子,会听张大小姐的话才怪,所以劝也是白劝。
一场闹剧就此终结。朝臣还在对青阳县主不听劝招来的恶果感慨时,王老太爷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那站在殿中的祖孙女二人身上。
张老天师果然出现了,看来她是真的劝服了张老天师。
天,要开始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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