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王老太爷手指在膝盖上轻叩了几下,眼里试探之色一览无遗:“怎么不让你祖父出面?”
“祖父病了。”女孩子道,“太医说了不能吹风。”
王老太爷挑眉:“老夫听说,为中元节的事情,张老天师进宫呆了几日,出来的那一日便着人去何太平那里说中元节的事是张氏失火所致。”
女孩子点头:“是呢!”
王老太爷又道:“也是那一日,张老天师受了暗算,去何太平那里新立了一案。”
她仍然点着头:“不错。”
王老太爷轻笑了一声,又道:“自此张老天师卧病不起,张氏大事但凡出面的都是张大小姐了。”
女孩子笑道:“祖父会好的。”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王老太爷问她。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女孩子神情淡淡的,“太医见过祖父了,祖父也默认了此事。”
王老太爷看着她,女孩子就这样站在原地任他打量,神情不慌不乱,镇定自若。
半晌之后,王老太爷:“老夫为什么要为你出面?”
“举手之劳,与你王氏无损,却能免我张氏不少麻烦,做件善事不好么?”女孩子说道。
王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暗茫:“与我王氏无损的事多了去了,老夫何必管这个闲事?至于善事,姓崔的喜欢做善事,我姓王的不喜欢。”
“崔家的善事糖里包了刀,一口下去非得磕出血来不可,比起崔家那位菩萨司空,小女还是喜欢王司徒这样的人。”
“你以为一两句夸赞就够了?”王老太爷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轻笑了一声,“真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丫头。可你还是没有回答老夫的问题,老夫为什么要为你出面?”
“我张明珠这个人还不够么?”女孩子指了指自己。
张家大小姐当然本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是颗价值连城的明珠。若是原先,他会以为这只是一颗不沾俗事的明珠,虽然珍贵却与他们没什么关系。可如今三言两语一番机锋过后,他已经明白了:这颗明珠分明是颗能在俗世里打滚还能全身而退的明珠。自诩清高的张氏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人,王老太爷觉得有些有。
“听起来有些意思。”王老太爷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女孩子笑着后退一步,朝他俯身施礼。
正要坐回车内的王老太爷却又停住了,看向她:“有一事不知老夫可否一问。”
女孩子点头。
王老太爷看着她道:“原先老夫以为你只是刚好见我王氏的马车停在这里看热闹,撞上我罢了,但细想了想,你对崔远道那老儿如此熟悉,想来一早便已打听过我们了,那过来寻老夫便不是临时起意了,对不对?”
女孩子点头:“不错。”
王老太爷又道:“既然如此,你不找崔氏便罢了,为什么不找谢氏?”要劝谢氏出手兴许要比劝他要容易的多。
“这大概就是眼缘吧!”女孩子叹了一声,似乎有些感慨,“就像我对方才那位青阳县主一眼看了就不喜欢一样,对王老太爷一眼看了就觉得面善的很。”
他面善?王老太爷眉心一跳:这说法还真新鲜,他长那么大头一回被人说面善,偏对方还一副如此认真的口吻。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王老太爷有些熟悉。”女孩子笑了笑,又道,“本就属意您,您又已经过来了,我又何必舍近求远?”
熟悉吗?王老太爷坐回了马车内,听一旁的王栩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祖父,说实话,孙儿也觉得这位张大小姐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其实他也是如此觉得的,仿佛已经和这个人打过好多回交道一般。
真是奇怪啊!
……
一句小孩子的玩闹成功驳回了青阳县主的无理闹腾,她私下里又找了几回那位张大小姐的麻烦,可不管她用何等狠戾甚至让人闻之心惊的招数,那位张大小姐总是能“巧巧”的化解,而后又将此事递到何太平那里,美其名曰“告官”。
每隔几天一个状,审又不是,不审也不是,何太平那里张大小姐的状纸都积了一沓了。
可纵使人证物证俱在,青阳县主一时半会儿还是能在长安城里折腾的。
那样的招数听的人心惊胆颤,若是一个不小心着了道,可不仅仅是伤了痛了,送命都是小的。这位青阳县主的狠戾之名更是在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对张氏这等权贵的嫡长大小姐都敢如此,他们这些普通人可还在青阳县主的眼里?
“张大小姐好可怜!”有人低低感慨了一声,“明明这般高贵的出生,还是张鲁道先生之后,听说还是什么天生道骨,总之以后也会是了不得的人物,怎么就被人欺辱成这样了?”
“若是被厉害的人欺辱也就罢了,偏偏是青阳县主……这还真是没天理了!”
“陛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咱们想想就寒心啊!”
酒楼里食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自门外冲了进来。
一鞭子将一桌席宴打翻在地。
“青阳县主来了!”食客惊呼着往里跑去。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又要打人杀人了?听说上一回杖杀了一位姓卫的官家小姐之后,有百姓在路边偷偷议论了两句,被她当街打杀!怎么雷公电母不干脆一下子劈死她算了?
“姓张的臭丫头有什么可怜的?”青阳县主一甩鞭子冷哼道,“她用不着你们可怜,连本县主都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
她长那么大,头一回被人打,被人甩巴掌,都是那臭丫头干的,偏偏不管告到谁面前,都以一句“小孩子玩闹”带过,明明是她在欺负人,还要装成如此可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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