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傅峥年仿佛被这番话,卷走了几十载光阴,整个人变得暮气沉沉。
他闭眼,掩盖眸中无可奈何,待他再次睁开眼,全然变了意味。
眼底弥漫着冷漠,眼角却挑着笑,砸吧了一口旱烟,边吐烟雾,边嗔笑道: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黄毛丫头!”
苍老的嗓音,靠一口气撑着。
傅峥年犹豫了一下,终了,似是做了最后的抉择。
喟叹着开口:
“在你接触傅梨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不是因为你背后的棋手,是因为,从那一天起,你的命数似是被人动了手脚,一团乱麻!
你在光阴之河的痕迹就像是被人刻意抹了个干净。
我最开始怀疑,是另有大人物介入你背后那位棋手奕局。
可这一个多月,我惊奇发觉,那位大人物——竟是你自己!”
傅峥年目光晦涩,“我着实是震惊了一番。”
宁无心额发掩盖下,一对眼睛不显山水,内心却忽起波澜。
就在她猜测重生之事是否暴露的一瞬,她清楚感知到,傅峥年的目光锁定了她,沉声道:“我不清楚你究竟是哪位大人物转世,而今觉醒!然你既要借我傅家之手破掉身上樊笼——那便要付出代价!”
傅峥年持着的老烟杆轻敲着石板。
倏地,书肆脚下,遭到汹涌的黑墨淹没。
一只由黑墨凝聚的大手,从黑墨中冲出,刹那扼住宁无心脆弱咽喉。
宁无心能察觉这大手中的隐晦杀机,亦有顷刻间的窒息感。
她想。
这傅老头必定有过至少一次,将她打杀掉的念头。
只她也从这一刹那,意识到了傅峥年的犹豫不决。
宁无心无法出声,也不想出声,只静坐鱼饵晃悠,鱼儿上钩。
傅峥年若想杀她,不会等到现在。
且在小镇,修士杀人,可是坏了规矩了,傅峥年作为此间千载的主人,若坏了规矩,所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还有宁赤颜及背后之人。
他还得好好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下一刻,黑墨凝聚的大手果然蹦碎。
这是傅峥年给她的一个下马威。
傅峥年看着脚下的墨池。
烟杆一搅。
小镇面貌便如画卷展开——长生巷,东来街,宝通巷,青石巷,九曲巷。
定格在九曲巷傅家。
一间逼仄幽暗的柴房内,但见以砖块为基,铺着稻草的破木床上,瘦骨如柴的小孩裹着一张破烂单薄的被子,蜷缩着。
“你可知……你这位大人物的出现,不只是坏了傅梨母亲背后之人的局,同样也将我营造的局面拧了个稀巴烂?!”
声若惊雷。
结果这位儒家老名宿不怒反笑,似连胸中一口积压已久的郁气,都因此笑散。
笑罢了。
这才接着前一句话,继续道出自己的目的:
“你既然要借傅家的手,破了那座樊笼,那么你也该晓得,若没我遮掩,傅梨母亲背后之人,早就该盯上你,而你……能否扛得住那些人的报复?你如今欠下傅家的这份因果,不大不小,却很关键,若要了结,宜早不宜迟啊……”
傅峥年的插手,将整件事整个因果,上升到另一高度。
傅峥年没有给宁无心说话的机会。
“你很清楚,你拒绝不了,不论是这份因果,还是你宁家那位名宿,你都很难应付。纵有小镇压阵,可灵台境的肉身,寻常物件你根本动不得她。”
“更何况,她手中有一件宝物,能够暂时无视小镇阵法!”
闻言宁无心瞳孔一变——早有猜测,今被证实!
傅峥年伸出另一只枯槁的手,一把篆刻着奇怪文字的匕首凭空出现。
“……这匕首名·祭魂,七品符器,曾动过两次,如今还剩一次出手的机会。最重要的是——这符器内烙印着小镇阵法的一丝轨迹,不受小镇阵法干预。别说肉身,在这小镇中,就连元神与真灵都将成为它的祭品!”
“如今——送你了!”
至此,老人不再作声,抽着旱烟,继续吞云吐雾。
他吃定了宁无心。
“无视阵法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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