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
大胤朝建国两百年,从一开始一统南北的雄威到如今,已经渐显疲态。
徐家第七代皇帝幼时便有大抱负,誓要力挽狂澜使大胤这枯木重新焕发生机,他十九岁登基,接连办了几件大事,先是把驻守西北的三名居功自傲的大将给撸了,然后是下了大本钱治理水利,再然后重视科举大力选拨贤材,很是亢奋了一阵。
这本来没什么错,但是这样一来,原先依附大将的一大批将官突然就惶惶不安了,他们觉得皇帝是要铲除老臣忠臣,尤其是被奸臣迷惑,于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进攻京师,好在鲁国公出兵及时,这才镇压下来。
然后是治水利的事,工部花了十万雪花银把黄河历年水患最为厉害的一段治好了,但是因为朝廷腐朽,皇帝的爷爷在世时国库就开始亏空,所以这十万两银子一出,朝中就闹饥荒了。是年太后甲子大寿,所需银两都是从几位亲王郡王府集攒的。
户部没有办法,又只得增添了一点赋税,那几年,百姓们看皇宫的眼色里都带着点绿光。
皇帝养了一帮得力的锦衣卫,对这一切自然是知道,他也觉得很失败,很没有面子,本来他治水是为了百姓,到头来倒还落下了满身不是。
可是这件事还没过去,从他身为太子时就已经在他身边当权的宠臣突然又被十几个臣子联名弹骇,说他借着替皇帝选拨贤才的机会培养党羽买官卖官。
成尺高的证据堆在御案上,而且领头弹骇的人里还有当初一举镇压了边关造反大军的鲁国公,皇帝没办法,只得下旨杀了他。
但是因为这件事,皇帝对鲁国公还是心生了一丝不满。毕竟死了的宠臣私下里还是给他办过许多事的,他精明狡猾,又善解人意,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是忠臣贤臣能办得好的。
鲁国公虽然地位稳固,但身边却有人倒霉。
徐滢的母亲淑妃就是这个倒霉蛋。
她是鲁国公的女儿,当年鲁国公立了战功,皇帝对他简直如同看待自己的亲叔父,人家官已至一品,除了财帛之外并不知道再赐封他一些什么为好,于是就听了底下臣子的建议,纳了他的长女为妃,而且一进宫就纳为了四妃之一的淑妃。
淑妃这个人,长得不如妹妹漂亮,脑子也没有人家够用,但是她的憨实使她刚进宫那两年倒也甚得帝心。
可是自当鲁国公参倒了宠臣之后,皇帝对她就有些敷衍了,连还在襁褓里的徐滢都瞬间失宠,本来答应好的赐一等的端康公主,结果变成了二等的昭和公主。
淑妃也没有办法。妹妹陈氏也是干着急。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嫁人,空有一颗想帮姐姐的心,却苦于身份不能做得更多。
徐滢就这么长到四岁。看多了淑妃对处境的束手无策,心里也憋着一肚子气,可又能怎么样?这天下是她爹做主。本来以为自己也就庸庸碌碌地等到长大嫁人,嫁人才半年的姨母却在这个时候把她一棒子打醒。
她被姐姐们嘲笑,觉得好丢脸好气人,第一次咬紧牙关让太监弄来两只死耗子,打算悄悄塞在姐姐们的被子里吓唬她们。被姨母发现了,她先是严肃地告诉她这样做的后果,然后才告诉她怎么达到既能治人又能保护自己的方法。
她照着做了,然后居然成功了!
之后她便在姨母的指点下一点一点成长起来。
当然,像她那个年纪,居然能变得这么厉害,有时候自然忍不住得意,在兄弟姐们面前她暂且不敢,但是别的人可以呀,听说袁侍郎的女儿也进宫来了,淑妃要去太后面前做陪客,她也跟着去,然后就见着了一个上身着红衫下身着绿裳的臭丫头!
她正值逐步绽露锋芒之时,看到居然还有这副模样穿着的千金小姐,当场憋住了,但太后让她带着她出来玩耍,于是她到底没忍住,噗哧笑起来。
她并不觉得笑两下有什么要紧。她好歹也是个公主啊!虽然皇帝对她们母女不如从前宠爱,可她到底身后还有个权势显赫的外公啊!大胤朝中文官属袁家名望最高,武将之中却属鲁国公府气势最盛。
皇帝就算对鲁国公不满,也不能不慑于他的权势。隔三差五地他也要到淑妃这里走走,过问过问徐滢的日常几句,宫里妃子们心里看不起淑妃,面上却都得对她和和气气,私下里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包括皇后也得给淑妃两分面子。
要不然淑妃出了点什么事,她们各自娘家能太平得起来么?
所以,平日里明争暗斗是有的,但也没有人真敢不计后果下死手。
所以,徐滢是真有底气的。
没想到,这个红配绿的臭丫头居然几步冲过来就抢掉了她手里的糖!
不但抢掉了她的糖,她居然还敢狠狠瞪她!
徐滢当然不肯示弱,这可是宫里,这可是她的家,她居然也敢跟她撒泼!
她扑过去,当即抓着她头发跟她撕打起来。
想起来,她跟袁紫伊一个贵为公主,一个贵为首辅之女,却常常一见面便撕得不可开交,大约也是从这个时候养成的毛病了。
太后她们当然出来拉架,她被淑妃带回去跪了两个时辰,还打了十下手心,听说袁紫伊回府也被袁夫人罚抄了二十遍女训,还当面作下保证,再也不跟她打架。
袁夫人是填房,人不坏,但跟袁紫伊的关系实在说不上好。因为袁家那么大一家子人下来,总少不了挑拨离间的人。很可惜她们俩都被利用。
徐滢知道这些事也是姨母告诉她的,姨父这两年在姨母辅佐下,官运亨通,与袁紫伊的父亲过从甚密。她让徐滢好生跟袁紫伊交朋友,袁紫伊虽然生母不在,但到底是袁家嫡出的小姐,徐滢有个这样的闺密,会有好处的。
徐滢心里很不以为然。
不过既然姨母这么做,她就还是勉为其难地做好了。
她到袁家去做客,恰巧袁家老太太也教训过袁紫伊,她也收起一身刺招待她来了。
两个人都不吝对方,无非机械地做着些消遣的事。但是一来二去,渐渐地关系又有所好转。
她们常常在园子里荡秋千,袁紫伊喜欢做针线,徐滢用不着做,就陪着唠磕。有时候唠着累了,就换个地儿,上她房里吃水果,冬天里老太太房里银丝炭烧得早,她们就挪到上房里暖阁里歪着。歪着歪着睡着了,老太太还细心地给她们盖上被子。
总得来说,不吵架的时候她们之间还是处得下去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年的牵绊。
可惜的是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常常荡着荡着秋千会因为谁力气用大了而发飚,歪着歪着八卦又会因为对方跟自己意见相左而争得面红耳赤。
终于愈演愈烈,导致最后居然在婚事上也较起了劲。
徐滢是无所谓嫁谁的,不过姨母觉得董畏更适合当她的驸马,她仔细想过也没觉得什么不妥。而袁紫伊胸大无脑,她却觉得何驸马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因此一直有着幻想。她敢让她选不成董畏,那她就也让她嫁不成何驸马!
这件事令得她在婚后许久也还在苦笑。
因为她们本不该是这种人。
但偏偏谁也不肯先成熟一些。
成亲后她跟驸马各睡各的过了三个月才同房。她看到何驸马就总会想起袁紫伊,这日子根本没法过,更别提什么一心一意过日子。尤其在她无意中看到何驸马跟她身边的宫女眉来眼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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