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之前宣读的那道谕旨,并非针对河营和驻守南苑的八旗马甲的,而是皇上决定跟洋人开仗之后为鼓励军民士气,命各大臣及京畿各地官员抄阅宣布的。
韩秀峰虽对通州的战死没任何信心,但急调六百多官兵来圆明园,也不只是为皇上“巡幸木兰”做准备,而是因为皇上不但下决心跟洋人开仗,甚至连降两道打算御驾亲征的谕旨。
御驾亲征可不是小事,就算通州那边的仗打得不错,就算皇上只是去通州转一圈做做样子,这一路上也不能没兵护驾。而京师各营能上阵打仗的兵勇早被抽调一空,考虑的皇上的安危,韩秀峰只能奏请急调河营和原本驻守南苑的一百多八旗马甲门军来圆明园听候差遣。
没曾想皇上不但恩准了,还赏了他个新官职,由之前的奉宸苑卿变成了现在的上驷院卿!
同样是内务府的官职,同样是正三品,唯一不同的是之前负责掌园囿禁令,现在变成了办皇上管马。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地张罗皇上出巡所需的马匹、骡子、骆驼和大车,而且可统领二十一个负责随侍皇上、骑试御马等事的阿敦侍卫。
更重要的是,上驷院在圆明园北门外有一个马厩,从南苑调来兄弟可在马厩附近驻扎。
荣禄持吉祥所带去的令牌,同永祥、王河东一起率六百多兄弟,打着旗号、迈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大宫门外。
他们不但军容整洁,而且大多背着洋枪,甚至全穿着黄马褂,巡捕营的兵丁纷纷避让,守在宫门口的侍卫一样惊呆了,不晓得这些“同僚”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拜见完皇上出来的肃顺和陈孚恩也被搞得一头雾水,正准备让侍卫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同样换上黄马褂的韩秀峰骑着马出角落出来了。
荣禄等人急忙翻身下马,上前拜见。
“直隶候补道荣禄,参见韩大人。河营都司以下四百一十六人,南苑总尉以下两百二十八人,奉命带到,请韩大人示下!”
“来的够快的,好。”韩秀峰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回头道:“阿吉嘎。”
“卑职在!”一个阿敦侍卫飞快地跑了过来。
“前头带路,带荣老爷和弟兄们先去安顿,本官稍后便到。”
“嗻!”
……
随着韩秀峰一声令下,六百余马步兵再次迈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绕着圆明园往北面的马厩开去。
直到殿后的马甲消失在视线里,肃顺才缓过神。
韩秀峰早主意到出来了,连忙翻身下马,上前躬身道:“下官韩秀峰,拜见大人!”
肃顺顾不上客套,把他拉到一边问:“志行,你这是搞的哪一出,这些侍卫是从哪儿来的?”
韩秀峰急忙道:“禀大人,刚才那些并非侍卫,而是河营兵勇和驻守南苑的马甲门军。皇上不是打算御驾亲征吗,身边不能没兵护驾。所以事急从权,赐他们在护驾时可着黄马褂。”
想到韩秀峰这两年总是借口疏浚南苑的河道海子,平时极少进城或来圆明园,有时候甚至都找不着他人,肃顺猛然反应过来,紧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志行啊志行,你果然是深藏不露。”
“大人何出此言?”
“这不是明摆着吗,”肃顺顾不上埋怨他之前没说实话,而是急切地问:“志行,刚才那些兵勇肩上背的是不是洋枪?”
“是。”
“那些洋枪从哪儿来的?”
“自然是买的。”
肃顺追问道:“买枪的银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韩秀峰不想再隐瞒,因为想瞒也瞒不住,只能拱手道:“禀大人,买枪的银子和六百多兵勇的粮饷,全是下官奉旨在南苑自筹的。”
“还能买到吗?”肃顺低声问。
“难,就算能买着,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韩秀峰无奈地说。
“这倒是,就算能买着,现在也来不及。”肃顺微微点点头,随即抬起胳膊指指集贤院:“志行,河营的事儿回头再说,你跟西夷打过交道,对西夷最熟悉,走,陪我去见见那个巴夏礼。”
韩秀峰早听说他们抓了英法两国的使臣,甚至知道刑部大牢关不下,还将其中大多人关在了顺天府大牢和宛平县牢。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何况抓了巴夏礼等人不但没用还会适得其反,韩秀峰怎会跟他一道去审巴夏礼,一脸为难地说:“大人,皇上已连降两道谕旨,随时可能御驾亲征,这个节骨眼上,秀峰实在不敢擅离职守。”
肃顺不认为皇上真会御驾亲征,可正如韩秀峰所说皇上已连降了两道谕旨,并且能看出韩秀峰也是在奉旨办差,只能无奈地说:“好吧,你先忙,我去会会那个夷酋。”
“下官恭送大人。”
“别送了,办差要紧。”
肃顺翻身上马,直奔集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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