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可以再生,机会只有一次。”苏农句句诛心。
颉利面色铁青,但是紧紧攥住那瓶子,似是怕别人抢去一般。
……
突厥人突然加快了行军速度,定北军立刻加速,死咬不放。一众兄弟自定北奔袭以来接连数场恶战,体力和精力早就突破了底线,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咬牙苦撑。
撑住,大帅马上就到……突厥人全身伤兵,熬不过我们……定北老少爷们的仇,这次必定要报……苏定方在队伍里来回奔驰,不断高声呼喝鼓舞士气,此刻他完全是个蓬头垢面的老兵,哪里有半分平日里的儒将风采?
“将军且歇息一下吧,咱又不是没打过硬仗,这紧要关头不会坠了定北的名声。”高大卫在一旁低声道。
这话如果出自史老七口中八成是嘲笑,可高大卫的忠厚人尽皆知,所以苏定方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无妨。”
史老七则是在一旁啧啧作声,“我若娶个高大卫这般的媳妇,这辈子当真不冤。”
兄弟们闻言一阵哄笑,疲累彷似轻了些许,高大卫讷讷低头,也不反唇相讥,只是对着战马喃喃不休。
韩利取出怀里藏的一个葫芦偷偷递给高大卫,低声道:“酒。”这两人都是天性淳朴,平日里比其它兄弟亲近许多。
不料旁边的史老七夹手抢过葫芦,哈哈大笑,“想不到你小子还夹带私货。”
平日里被欺负惯了的韩利急得脖子发红,却不敢作声。
史老七得意的晃了晃葫芦,轻飘飘的怕不是几口就能喝干。左右看看那些眼巴巴等着的兄弟们,又不好意思独吞,只得悻悻的把葫芦扔回给韩利,“你这留的是上坟酒吧?老子可不喝。”
话音未落肩头便挨了一鞭子,苏定方瞪眼喝道:“闭上你这鸟嘴,晦气!”
史老七立时住嘴,满脸驯良无辜惹得一众兄弟哈哈大笑,只有高大卫在那边一个劲的念叨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吱……鸣镝破空。众人止住笑声,抬眼望去,前方紧缀着颉利的黑信徒与大约三百骑突厥人搅在了一起。这队突厥人疯了一般高呼酣战,远处颉利部正在加速逃遁。
黑信徒和方岩的战斗力完全可以信赖,苏定方当即拨马变向,带着兄弟们绕过去追向颉利。
想不到这队突厥人悍勇异常,居然用一部分人死死缠住黑信徒,剩下的直奔苏定方而来,领头的年轻人正是哈奇。苏定方见状一声冷笑,率兵迎了上去……
尽管和突厥人打了一辈子交道,尽管早知道突厥人坚韧顽强,这三百人的勇勐还是震撼了定北军,盘肠断臂死战不已,直至最后一人犹自高呼挥刃……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值得尊敬的战士。
唯一的俘虏是哈奇。说来可笑,他还活着的原因是武艺不精,一位领军冲锋的将领未能斩杀任何敌人,否则定北军哪里容他有被俘的机会?
活着的特勤比死了的有用,苏定方留了哈奇性命,命高大卫和韩利将其押送到李靖军中。没人留意哈奇的眼睛变得血红,就算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战斗中血灌童仁,而不知他在被俘那一刻就喝下了那滴无尽真水。
可惜方岩追击颉利已然去的远了,如果他用真实视野扫视一眼,就会发现哈奇周身代表生命力的光芒已然熄灭,轰然而起的是黑色火焰!
……
高大卫和韩利一左一右将哈奇夹在当中,因为哈奇被绑无法驾马,三人行进的并不快。
高大卫斜眼观瞧,见哈奇眼球血红,嘴上尽是干裂的血痂。他犹豫再三,终于不舍的取出葫芦,拔开塞子送到哈奇嘴边,“喝一口吧。”
不想哈奇非但不喝还用头勐撞葫芦,幸亏高大卫拿的紧,否则这从史老七嘴里讨回的几口酒可就全洒了。
韩利气得举起马鞭要抽,高大卫连忙制止,“人家原也不是吃苦的,更受不得气,得饶人处且饶人,且饶人。”
“高大哥,他是敌酋,你何苦迁就他?”若是平日韩利也就笑笑罢了,如今只觉高大卫这个滥好人实在是没有限度。
高大卫只是笑了笑,跳下马将未化的积雪捏了个团子,塞进了哈奇嘴里,“想来是你不愿喝敌军的酒,这雪是老天爷下的,不算承我们的情。”
韩利在一旁无奈的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弓箭片刻不离手,只要这俘虏有任何异动,他也顾不了什么军法了。
高大卫将哈奇腿上的绳子松了松,还拍打了几下活动气血,口中喋喋不休,“怕你坠马所以勒的紧了些,可不敢不松一下,要是一气跑到大营,你这腿怕是要废了。”
随着口中雪水渐化,一缕冰冷直入喉中,哈奇心头燥热稍退,他意外的看着这个汉人老兵,实在不相信这么婆婆妈妈的人居然也是定北军。他喉咙动了两下,含浑道:“离我远点。”
“你居然会说汉话!哦,到底是个特勤,想来也是要读书受教的。”高大卫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带着两人奔驰而去。
颉利之前说的是喝下真水即会化身丧尸,再无神智,可自己却奇怪的还能保持清醒。哈奇没有在意这些,此刻脑海里尽是父汗劝说自己的场景,又是剖析厉害,又是动容垂泪……可世上哪里有父亲劝儿子去死的?
好吧,欠你的生养之恩一次还清,你我两不相欠。死有什么可怕,变成丧尸又如何?心丧如死的哈奇思绪起伏,对生命再无半分留恋,只想一切都快些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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